信过?那现在就是不信了?
初一思索片刻,还没等她品出什么味道来,秦荼突然很是随意地将手中咬了一口的李子递给她,道:“尝尝。”
是惯有的那种语气,温和散漫又不容拒绝。
旁边的柳已经拉着秦荼要去看开始了的傩舞,秦荼看了柳一眼,把一直放在旁边长桌上的小匕首递给初一,示意她切块。初一看了一眼手中圆巧的李子,迟疑地看着秦荼咬过一口的地方。
很整齐的一小圈牙印,只占了很小的一点地方。是了,秦庄主总是很斯文的。
看着秦荼注意力被分散,初一忍住心底的莫名冲动,在牙印的一旁很小地咬了一口,珍惜地细细品味鲜脆的口感和……
诡异的酸涩和苦味。其酸堪比三十八年的酸菜,其苦堪比秦荼熬的药,比她命都苦。简直不配被成为李子,是李子家族的败类、害群之马、奇耻大辱。
初一冷淡的表情裂开。
她很肯定秦荼回头了,而且一定特别愉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肯定是比千年的老狐狸还狡诈的笑。
找了杯水咽下去,初一无奈地盯着李子上两个牙印,是并列在一起的,却并不重叠。
都道这边人杰地灵,养果子,怎么会有这般徒有其表的李子?
想着,初一眼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明明被秦姐姐捉弄了,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风苔作为族长兼傩师,对着秦荼稍稍拱手便一跃上傩坛,轻喝一声,在前方沉着做出屈膝下蹲等颇为原始的舞步,跟着喧天锣鼓的节奏扭动躯体。
扮演傩神的舞者舞步模仿动物,怪异又妖美,伴随着激昂的鼓点响起歌声——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咬兮既明。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①
这是赞美神明“东君”的祭歌,初一知道“东君”所管辖的是日,日升日落,祂每日要做的便是从东方的扶桑树驾神车出发,为凡人带来光亮,在夜晚举弓矢以射天狼,护佑人间。
秦荼听得很认真,眉眼稍微敛起一点,看起来郁郁寡欢,“东君……”
吟唱般的声音徘徊着,底下的人们有虔诚祈福的,也有忙着割鹿肉放在滚烫的火焰里烤炙的,只消撒上些粗盐就鲜美无比。有个阿婆端来一碗擂茶让初一品尝,初一接了过来,被里边的炒米磕到了牙,又被生姜辣了嗓子,最后细细嚼着里边炒过的花生,像是尾巴一样跟在秦荼后边。
“阿荼,你尝尝这个。”柳将一小块松软白嫩的糕点递过秦荼唇畔,“来,啊——”
秦荼不习惯与人过于亲昵,全然忘记自己刚刚递给初一的李子,下意识侧过一点避开柳,自己从桌上捻起一小块:“是这个?”
柳若无其事地将糕点送入自己口中:“是啊,香甜得很,你一定会喜欢的。你不是最喜欢甜的了吗?”
“嗯,挺不错的。”秦荼咬了一口,点头以示赞同。
火焰之上是绣着精美花纹的旌旗,红底黑纹,绣的是人身蛇尾的女人形象,初一正专心观察着,余光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清瘦的身影带着面具,舞步和上边的男子一样自然又极具力量感,不过她显然是跟随着后边的群众起舞,不算在祭祀仪式中。
“……李一清?”初一诧异道。
竖起高马尾的女子背上是那把大弓,听到动静看向初一时,摘下面具跳了下来时也惊讶了一下:“初道长?这倒是巧了,你也受邀参加傩祭?”
初一摇摇头:“我随秦姐姐来的。”
李一清笑了笑:“原来如此……怎么样?我跳的可好?”
“很好。”初一真情实意。
“哈哈,好。哎,过来,你瞧这旗帜上的图案,有没有觉得很特别。”李一清将面具在手中转了两圈,怒目圆睁的傩面瞪着初一,初一觉得怪特别的。
说到图案……初一刚刚就在看这个,闻言回道:“私以为很像是女娲的形象,看起来这个部落已经很是古老。”
“苍岩族确是很古老的族群了,村民大多姓风,而风姓是最古老的姓氏之一。”青衣女子慢慢走过来解释道,语毕向李一清笑着点点头,“李姑娘,好久不见。”
“秦姐姐,别来无恙?身体休养好了吗?”李一清倒是挺喜欢和她们一起的,言语热络。
“承蒙关照,还好。”秦荼让出身后的柳,“介绍一下,这位是柳笑。”
脱口而出“柳笑”这两字时,秦荼自己都愣了一下,柳听到这个堪称久违的名字,稍微挑了挑眉,笑意扩大一点对着李一清道:“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