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半点不知?”
初一端正跪坐在晴儿面前,看着她很是百无聊赖地拨弄琴弦。
“知晓什么?”晴儿很是好奇,仔细想了想,确信自己没有记错,“我们这里的姑娘都好好的,要是真有妖怪那不是得先将我们拆吃入腹?”
想着那场面,晴儿又咯咯笑起来:“莫不然还有妖精看上了我们姊妹的位子,吃了之后还要伪装一番替我们接个客?”
初一没有笑,很是认真。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晴儿也渐渐收了笑:“……你在说笑吧……这怎么可能。”
“晴儿姑娘,你有没有哪个客人是突然不来了的?”
“突然不来?呵……这可多了去了。”说到这个晴儿面上露出一丝讥笑,将自己的手举起来欣赏着鸢尾花染红的指甲,“接客这八年来不知道多少人信誓旦旦要给我赎身,那诗写的多感人啊……今儿个还不是没人,不然怎么轮得到小道长你呢。”
初一问得详细了点:“就最近两个月。”
“最近两个月?嘶……你这么一说,那倒是有一个,”晴儿想着,其实眼底并不是很有感触,慢条斯理地道,“一个唱挽歌的。”
凶肆歌者,地位低贱,却曾经大言不惭地要攒够钱娶她。
晴儿大名叫颜晴,早些年时也是醉红轩的红人,容貌上乘,诗作也是新巧娟秀,爱慕者无数,不知道多少人为了见她一面一掷千金,也有不少人为了她一首小诗不远万里而来……
现如今,倒是十天半个月没有人来找她了,唯一来的一个,女子也就算了,还是来捉妖的。捉妖也就算了,还半点不通诗词文章,简直不识好歹,放以往她的诗可是不少人重金相求的呢。
往后……年纪渐长,容貌渐衰,门前冷落,知音不觅。
李顺就是这时出现的。
少年年纪不大,看着颇为青涩,他随着送葬的队伍慢慢往前,一把好嗓子听得人看得见碧落黄泉,像是凛冬的雪一般,干净又忧伤。李顺有副好样貌,玄衣衬得人越发俊朗,少年却有天生带着郁郁寡欢的气质。
颜晴不知怎么的就在窗边低了头,恰好撞上少年抬起的目光。
或许……他是在特地抬头想要看到谁?
少年慌乱闪躲,颜晴却就此上了心。
往后她时不时往窗外看去,不出意料地看见那个少年徘徊在楼旁,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人。
李顺终于抬头看她,两人都不躲不避,可是却相对无言。
后来无事的时候颜晴总是会特意留意一下窗外,如果没有意外,她总是可以见到那个少年的。
有一天颜晴心血来潮,将自己曾经写过的一篇应和之作丢了下去,纸张飘飘悠悠,不小心沾到沟里的污水,被少年小心翼翼地捡起,仔细擦干。
那天,少年对她露出了第一个笑,是和阴郁气质不相符的灿烂笑容。颜晴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翌日,颜晴照常在窗边梳洗打扮,窗子被什么东西敲响了,抬头看去,却是一只简陋的纸鸢,上边的花纹都已经褪色。阳春三月,多的是人放纸鸢,许是有人的纸鸢断线了罢。
想着,颜晴突然似有所感,上前去开了窗,在纸鸢身上拿到一张纸。低头一看,那少年正害羞般看着她。
纸上是一首诗,正是对她那首的应和,写得新奇干净,只是可惜带着浓浓的哀怨气息,太过悲凉。
这个少年,竟还会作诗。
他们就这般开始了诗作唱和,在可以外出的日子里,颜晴偷偷梳妆打扮去见了他。
少年的目光很是哀切诚恳,他自言很早就仰慕她,介绍自己身份时不由得低下了头。
他身份低贱。
颜晴不在意,毕竟风尘女子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她笑着问他:“给我唱首歌吧?”
李顺欣喜,认真唱了首欢快的歌,少年苍白的脸上都因为激动而红润了不少。这是和他唱挽歌时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少年字字句句唱得动情,他似乎很容易沉浸在歌声里,就像是唱挽歌时总是想到自己的身世,悲从中来。
现在,少年唱起明亮的歌,连眼睛都闪闪发光。颜晴很想为少年伴奏,用她最擅长的琴,来配合他这短暂的欢愉。
高大恢弘的醉红轩,一堵红墙,颜晴出不去,李顺进不来。
只是颜晴可以出来的时候终究很少,他们通过一只破旧的纸鸢这样若有若无地维系感情,直到有一天李顺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会攒钱为你赎身。”
颜晴不甚在意,和对待接待过所有的客人一样对待他的表白,毕竟……她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啊。
“后来……大概是一周前,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颜晴说着这话时终于波动了一瞬:“你是说,有可能是因为他身死才没有过来?”
初一沉默了一会,直接说:“不确定,毕竟目前可知的消息里那些男子都是……被摄取精元,力竭而死。”
李顺没有进来过醉红轩,其实不大可能是因为被妖怪盯上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