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初一练完功要下山,青城子喊她明天上来的时候顺便捎点烧鸡,初一想了想停住脚步:
“道长,您善占卜是吗?”
“怎么?”青城子啄着茶杯里清香的茶水,盘腿虚空漂浮着,手上还拿着一只拂尘。
“我前些日子听人说这天下是不是将乱了?您觉得呢?”初一想着自己大概天生愚钝,不善占卜,窥不破天机,想听听青城子的看法。
“嗐,小道士,你倒是瞧瞧,这天下何时没有乱过?”青城子好笑地看着她,“你是不曾入世,要是你出大燕看看,西北边境那边,或者东海沿岸那里,哪里不是乱的?”
“远的不说,就说这街上的行乞之人,那雪里的死婴,边陲的将士,哪里不乱?”
初一微恼,声音罕见的严肃几分:“道长知道我不是指的这个,要是明天还想要烧鸡就好好回答。”
青城子倒是很少看见这孩子那么稚气的一面,拿烧鸡威胁他?好好好!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将茶杯一磕在桌上,“你小子小心点!等你秦姐姐醒来我告诉她,你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仔细她扒了你的皮!没大没小的小屁孩!”
初一气结,声音都低了几个度:“不说就不说,你还告状?”
“哈,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你还知道怕了?我偏要告诉她,有本事打我啊?诶嘿你打不过我!略略略——”
小道童站在两人中间,举了举手:“打住,都闭嘴。再吵我就不做饭了。”
初一郁闷,下山的时候还听得到老头子猖狂的笑声。
回到客栈,初一沐浴更衣,想着要不要给青城子带烧鸡,这里的烧鸡做得好吃,皮酥肉嫩的,酱汁也香,淋在米饭上让人胃口大开。
给他带……不给他带……
习惯性踏入秦荼房间,初一发现秦荼醒来了,正散漫地直接坐在毛毯上,看起来也是刚沐浴完,没有绾起发丝,青丝柔顺地垂下,墨黑的发梢都还有点湿润,旁边搁着一条柔软的毛巾,看起来是懒得擦了。
“秦姐姐,您醒来了?”
初一被青城子打扰的心情又愉快起来。
“唔。”秦荼手上正拿着一张纸条,没抬头,旁边是几乎和白色地毯融为一体的一只鸽子,脚上系着一个小竹筒。
鸽子歪着脑袋看着她,大概是怕生,往秦荼身边跳了跳,秦荼很随意地摸了摸它的羽毛,将手边一小盆瓜子给它剥了一粒。剥完瓜子,她又伸手剥了一粒花生,红色的皮衣黏在雪白的指尖,秦荼垂下的眼帘颤动一下,慢慢拿帕子擦去。
那支很久没有见到的黑色烟斗此时又出现在了木几上,沉稳淡雅。
“站着干什么?坐。”秦荼的嗓音微微沙哑,擦完手才分心看了初一一眼。
“嗯。”初一收了收心,刚刚她注视着秦荼,不知怎么就有些走神。
秦荼身上的衣服总是穿得妥帖的,连刚沐浴完都是,只是单薄的白色衣服隐隐勾勒出一点曲线,还有潮湿的发尾凝聚出一颗小水珠,颤颤巍巍地晃动几下,掉落下来,滑入衣领,初一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
“来的正好,山海庄来信说这边有个单子,你要是闲来无事可以看看。”秦荼把纸条递给她,窗外的风吹来,她将发丝别到耳后。
初一先是脱下外衣给秦荼披上,虚虚拢着她,把衣领都掖整齐了才接过纸条,仔细阅读起来。
秦荼微怔,身上的外衣还带着皂角的干净清香,暖融融的,倒也不是太过讨厌,于是她没说什么,安心逗弄起鸽子来。
一家叫醉红轩的青楼频频传出有男子精气不足力竭而亡的怪事,青楼老鸠疑心有狐狸精混进来了,求山海庄来人除妖。
“嗯……这地点在青城里边,往返需要些日子。”初一皱眉,其实这单去不去都行的,只是怕秦荼什么时候再醒来她会赶不上。
思虑再三,她谨慎地摇了摇头:“秦姐姐,我还是不去了吧……”
秦荼很可惜地托腮,故意笑道:“是吗?那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初一猛抬头:“啊?”
秦荼还在可惜:“听说青城里边有很多好东西吃,什么糯米糍粑、玉奶酪,咸口的麻饼,苕丝糖,白芙蓉酥,米花糖,蜜渍梅子……”
“等等,我要去!”初一瞬间反悔,几乎是着急了,看到秦荼笑着眯起的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逗弄着。
“你呀……”秦荼的声音很像一声叹息,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可是秦庄主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笑得初一根本就是心甘情愿让她逗着玩,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踌躇着,还是不大放心地问:“但是……秦姐姐要去的话,身体没关系吗?”
秦荼歪着脑袋靠着一旁,似笑非笑:“初一,我昏迷了多久?”
初一回答:“大概是二十七天,中途醒过两次。”
“二十七天,差不多了。”秦荼若有所思。
“您的身体恢复了?”
秦荼看了她一眼,“没有,只是能醒着和你说话了。”
这次的伤可和普通的伤不同,哪能这么轻易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只是她虽然是三界有名的医师,毕竟医者难自医,当然这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往后小心点不要动用能力。
又不是伤筋动骨那般,还要躺上个百来天才好?未免也太侮辱了她这个山海庄庄主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