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黑山山脚的岩洞中却仍然光影绰绰。
付萳里将刚刚清理过金羽伤口的石刀丢回了沸腾着的石锅中。处理伤口的工具要及时消毒,这里条件有限,只好使用这种方法。
族长从门外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然后就看见了那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锅。
“……”
“您来了。”付萳里从锅里捞出来那消毒好的石刀,然后磨刀霍霍向族长。
“待会可能会有点痛,我会尽量快些的。”
银峰看了看一旁平静下来的赤尾,忐忑地坐了下来,然后背过了身,露出了受伤的肩胛。
付萳里带着药瓶和石刀,掀开了族长披着的上杉。
族长的伤口看着比赤尾还要严重些,表层也开始被感染而变得僵死发白,但他竟然还能活蹦乱跳。
付萳里先是感叹了一番族长的体质,然后便抓紧开始处理伤口。
他虽然不是医生,但基本的医学常识还是有的,处理一下这种动物爪子划伤还是绰绰有余。
他先用石刀小心地将腐肉清理掉,然后用碘酒冲洗整个伤口,最后在敷上了纱布。
因为族长背对着他,并未看见他刀削伤口的操作,因此表现得镇静不少,没有像金羽那样大喊大叫。但是刀刃和伤口带来的疼痛不可避免,银峰肌肉绷紧,为了转移注意,开始和小祭司聊起天来。
“萳里,没想到你还会治伤解咒,像是王城里那些高深莫测的巫蛊一样。”
“?”付萳里不是巫蛊,也不会下咒解咒,只是有一些现代常识。
他思索了一番,决定科普一下伤口感染,这样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时,也不至于眼见着伤口腐败死去。
“这是我曾经居住的地方的治疗方法。伤口被污物感染会肿胀流脓,阻碍愈合,污物进入血液让人发热,但只要将坏的地方去除,愈合就会简单起来。”
实际上最好在加上消毒液和抗生素辅助,但在这里显然并没有制造药品的条件。付萳里叹了口气,悄悄将抗生素药片碾碎了加进了药汁里。
“然后再喝药就会好了。”
银峰族长一口闷掉那有些过于苦的药汁,然后便发现伤口处确实轻松了不少。
碘酒的冲洗再加上去除了腐肉,伤口不再红肿发热,甚至隐隐有了要愈合的感觉。
“真是神奇。”银峰不免得叹道。
确实很神奇,付萳里如是想到,在这种条件下,他第一次体会人类发明的伟大。一瓶碘酒,以及一颗小小的药片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治疗原始时代的不治诅咒。
……
翌日,赤尾睡得迷迷糊糊醒来了,一睁眼便瞧见了三颗脑袋。
“你醒啦?”
金羽好奇地问:“感觉好点了吗?”
赤尾被这阵势搞得有点懵:“好多了,发生了什么事?”
付萳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事了。”
“散了散了。”
可喜可贺,厄兽的诅咒似乎真的是古老传说。就算那粘液真的有诅咒,也不过是一点药就可以轻易解决的罢了。
付萳里彻彻底底放下心来,然后便溜溜达达地离开了山洞病号看护房,来到了黑山东边的小山坡。
哎嘿,看看我的土豆长得怎么样了。
他爬上黑山东边的小山坡,看见了长出秧苗的芹菜萝卜。
咦,看新长出来的叶片怎么不太像萝卜。
和付萳里熟悉的胡萝卜不同,这白色的萝卜虽然根部长得跟萝卜一摸一样,但叶片却又宽又大,不似萝卜那般秀气。莫非是这里的原生物种?
虽然那芹菜萝卜长得有点奇怪,但是土豆的涨势十分喜人,前几天栽种下的紫色嫩芽已经长成了一簇簇的绿色的植株,看起来不日就能成熟。
嘿嘿,土豆烧肉,炒土豆丝,土豆饼还有烤土豆,安排,统统安排!
正在畅想的付萳里突然脑袋一愣,不对啊,远猎不是才过去几天吗,我的土豆怎么长得这么快?
远猎持续的时间都不到一周,怎么刚种下的土豆就由豆丁大小长得要成熟了?还有种下的萝卜也有些奇怪,靠近这几颗土豆的已经长出了茂密的叶片,离得远的几个堪堪长出一点芽。
怪哉怪哉。
他伏下身去,开始仔细观察种下的土豆和萝卜,蓦然间发现,地上竟然有几个土坑,好像土豆被挖出来的痕迹。
不对啊,之前他有拜托阿冬和鹿野帮忙看护这里,他俩也没跟他说过有挖过土豆啊。难道遭贼了?
付萳里带着疑惑转身,然后就发现了一颗正在嚼嚼嚼的大脑袋。
一只雪白的动物正将自己的身子掩藏在林子中,一边在吃着什么东西一边暗中偷窥付萳里。
但可惜,这家伙个头实在太大,颜色又过于明显,可怜的小树丛实在是起不了一点遮蔽作用,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付萳里眼睛微微睁大,这家伙,不就是之前在森林之中看见的那只白色驼鹿嘛。金羽还说他是森林野人来着。这只驼鹿似乎能让植物加快成熟,突然长大的土豆似乎是这家伙的杰作。
各种纷繁的思路一下子涌了上来,他为什么来这里,莫非要对部落不利?为什么要偷吃土豆?
付萳里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亦不敢轻举妄动。此时祭司不在,族长对森林野人的态度称不上友好,将此事告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只驼鹿会被立刻赶出部落。
付萳里看向那大家伙,只觉得这只生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比大部分人都要平和。
他觉得这并不是一只不可交流的野兽。
突然,他脑子灵光一闪,这情景有点眼熟啊,自己之前好像也在茜草花丛中偷窥过这大家伙来着。这驼鹿莫不是故意的……
他俯下身,又挖出了几颗圆圆的土豆,稍稍擦拭了一番后朝那只高大的野兽走了过去。
“是你催生了这个吗?来挖土豆吃是因为我摘过月光茜草花,花是你种下的吗?”
他拂开了挡在那只大家伙身前,细弱的可怜的树枝,将黄色的土豆递了过去。
那只白色的驼鹿看着付萳里种的土豆,没有生出一丁点偷菜的愧疚之感,只是低下头,用柔软的嘴巴衔走了他手中的那颗土豆。咔擦咔擦的声音传来,一点点生土豆的味道飘了过来。
“你会说话吗,你来这做什么?”付萳里对于动物一向很有包容心,在没有见过这家伙的兽型之前,他很难将这只驼鹿和人类联系在一起,不免语调上便温柔了些许。
那只驼鹿并不动作,只是用着眼睛打量着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付萳里有些疑惑,既然这驼鹿同属于兽人,边该有一样的智力才是。哪怕不会说话,用人类最原始的语言阿巴阿巴,再配上点肢体语言也该能解释清楚了。
难道说,这只兽人甚至不会变作人形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下,怪不得黑岩部落称森林里的兽人为野人,这确实有点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