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来的那个正二十面体,就在他的视线中,在紫色火焰的蒸烤下,骤然落入了他的身体中。
光芒逐渐融入血肉,他感觉血脉鼓胀起来,骤然窜入身体的力量顿时让他失去了五感和知觉。
他的脑海中只剩一片白茫茫,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光芒深处,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声音像凝固在石块中一样久远古老,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悲伤,他听完后几乎也要悲伤起来。
短暂的一瞬过去,白光逐渐散去,那一声叹息也消失的了无痕迹,他再次看见了闪烁着星光的天幕。
此时太阳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无,天幕变成了极深的蓝色,让他有些怀念地球的夜晚。
“听见神谕了吗?”
付萳里一激灵,这才发现他好像整个人都靠在神使祭司怀里。刚才的混沌几乎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全靠祭司的手臂和胸膛他才能保持着站姿。
“毋须担心,刚才的光体,那是兽神降下的神谕。”
神使祭司的声音再次在他头顶上响起,这次他没有犹豫,一下挣脱开了钳制自己的手。
他看向对面人的眼睛,以一些冒犯的直白凝视着。
神使祭司并未生气,而是微微弯曲了下眼睛,看起来像是在微笑。
付萳里一下子陷入了茫然,气也散了大半,然后觉得两人的对视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发,转身就要跳下高台,但刚有动作,身旁便传来了一声轻轻的询问。
“你要离开了吗?”
他疑惑地看向神使祭司,觉得这样的话似乎不该出现在高位者的口中。
但是神使祭司只是望着他,并没有多言。
付萳里正要离开,但是突然一个瞬间,他觉得对面人的眼睛和某一个时刻的阿玄重合了。
当他还未继承神秘的远房亲戚的巨额财产时,还是一个兢兢业业的社畜。每个通勤的早晨,当他换好衣服出门时,阿玄便会带着这样的表情站在门口的鞋柜上,用那灿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从未解读出过那眼神中包含的感情的思绪,只是看到时会觉得有些动容。
就如同此刻,他突然向对阿玄那样,对着自己的离去生出了一些愧疚。
“我的名字还没有在祭司塔入册。”他如是说道,然后坚定得转头,强迫自己不再看那双眼睛,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泥土很柔软,他跳下来并未受到太大冲击,高台上燃烧的紫色火焰也已经熄灭。
付萳里回过头,便看见了空中发出紫色火焰的,竟然是活着的某种生物。倒在台下,被神谕选中的兽人们,他们此时正横七竖八的爬在滚木旁边,刚刚恢复知觉,动作缓慢迟钝。
他感觉到脑袋中有些混乱,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待遇让他有些茫然。
祭祀陷入尾声,他在彻底暗淡下来的黑夜中站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走向了黑岩部落所在的方向。
付萳里回来后,所有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脸上则是欲言又止。兽神会对他眷顾的人说什么呢,真想知道啊。
黄角祭司也悄悄的打量过来,脸上是十成十的好奇。
但很可惜,付萳里很难解释出口,他刚刚只听到了一声叹息。
金羽曾经悄悄吐露的消息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不禁怀疑了起来,到底那声叹息是对着自己,还是兽神真的如凡人猜测的那样,已经衰弱到无法联系他的信徒。
但这个疑惑此时无人能够解答,夜色沉沉,他们在初夏温暖的夜风中,在草木虫鸣中度过了这个晚上。
直到太阳再次升起,聚集在这里的兽人缓缓离去。
而黄角也带着付萳里开始走向祭司塔,今天过后他的姓名便会被记录在祭司塔中,由野生祭司变为这片大陆上所有人都承认的祭司。
黄角祭司十分感叹,他还记得年少无知的自己踏入塔中的震撼,以及第一次聆听到神谕时的狂热。
不过地球人付萳里表示内心毫无波动,即将成为祭司的心绪变化还赶不上对那个奇怪祭司的好奇。
没错,经过半晚上的思考,神使祭司的形象在他心中凝结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一个热情地有些奇怪的人,付萳里如是想到。
他的名字被刻上竹简,然后被一只黑色的乌鸦叼着,投入了嶙峋的祭司塔缝隙。但在整个过程中,神使祭司并未出现,付萳里的好奇彻底埋入了心底,沉淀在了记忆深处。
等他离开后,一个漆黑的影子缓缓现身。
墨玄站在漆黑的石厅中,望着某人离去的背影。
“还和以前一样警惕啊。”
哎呀,精心设计的见面中好像被当成怪人了。但没关系,他可以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