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名白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我说上将先生,你这病急乱投医。我自己天天不是手术台就是研究室,再不然就是训练基地,根本没有找老婆的时间,你问我?”
“我也没想你回答我。”
最后,向君赫竖起第三根手指:“其实我最搞不明白的,和这个问题相比,前两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嗯哼?”
“为什么,程镜秋……会是一个好人。”
由于海丰诚的命令,各处的监察署统一行动起来,直到监察署的人敲开言家的门,言家父母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阳曲区监察署,经查证,言妍组织并参与诋毁,污蔑程镜秋,并且在网上参与网暴,联系水军轰炸受害者私人账号,经批准,实施拘留。”
徐芳苒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她讷讷地看着眼前的监察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言妍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监察员满脸严肃:“经过核实,确实是言妍所为,请不要阻碍我们,麻烦你们把她叫出来。”
“不,我不要出去……”言妍的声音从房间传来,她双眼噙着泪:“怎么会这样,我不就是说了一些事实,怎么会变成这样?”
“言妍女士,希望你明白,断章取义的事实并不是真正的事实,那么,请跟我们走一趟。”
言妍死死扒拉住自己家的门框,徐芳苒此时已经慌了神,言爸好歹还残存理智,安慰道:
“这种事情到处都是,只是去那里待几天很快就可以回来,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吧,案底都不会留。”
言爸这句话一出,徐芳苒吊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地,她擦擦脸颊上的泪水:“好孩子,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么多人都发表了评论和意见,法不责众。”
考虑到监察员还在,徐芳苒这句话说得声音极为轻。
言妍扒拉住门框的手顿时松了力气,但是她死死抓住徐芳苒的手不放:“那种鬼地方我才不想去,妈,你想想办法啊!”
徐芳苒恢复理智之后思绪赚的很快:“我等下就和你舅舅联系,保证不让你吃苦!很快你就可以出来。”
说完这句话,言妍彻底放下心来,因为言妍的舅舅就是监察署的人,虽然不是阳曲区的,但是好歹能说得上话,放个把个人不是问题。
很快,言妍便跟着两个一言不发的监察员离开了家。
不仅是言妍,凡是参与到这次事件中的人,评论转发达到一定条数,都被敲响了大门。
徐芳苒迫不及待拨通了徐志锐的电话,徐志锐听完徐芳苒说的前因后果,拍拍胸脯:“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那可是我亲外甥女,姐姐你就等着吧。”
说完,徐志锐走到专门处理这件事情的主任办公室。
“荀主任,跟您商量个事,我外甥女不懂事在网上多说了几句话,这会儿被阳曲区的监察署给请去了,您能不能帮个小忙?我到时候请您吃饭。”
徐志锐和荀主任关系不错,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荀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慢慢悠悠地摇头,随后又谈了一口气。
徐志锐被这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不是,您说话啊,光摇头是什么意思。我姐姐都快急哭了!”
“无能为力的意思。”荀主任两手一摊:“别说我了,咱们署长也没辙。”
“啊?怎么说?”
“咱们署长家里也有人在网上对程镜秋的事情发表了个人看法,因为点赞和评论转发达到一定数量被当区监察署抓了,然后咱们局长大发雷霆,给那个区的署长打电话,破口大骂,结果你猜怎么着?”
徐志锐有点不太想继续问,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怎么着?”
“人家署长说了,这是海总署长的命令,如果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去找他,前提是带上自己的辞职信,而且被抓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海丰诚虽然是整个监察署体系的老大,但是为人一直低调且平易近人,有些事情内里的弯弯绕他门清,但是又总会给人留一线,他的用词里面很少会出现如此严苛的“绝对”。
“总署长居然会说出这句话?”徐志锐越发心虚。
“所以,别想着什么给家里人,朋友求情,这件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荀主任继续说道:“更何况,他们不单单攻击程镜秋,还攻击了言冬澄,言冬澄才刚刚拿完科技二等勋章,他们这么肆意攻击辱骂言冬澄,联盟的法律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徐志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浑水绝对淌不得。
走出荀主任的办公室,徐志锐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徐芳苒的电话,大致说了一下自己这边的困难。
刺耳的女声一声高过一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什么叫做你没有办法,你这个做舅舅的怎么能够对外甥女见死不救?你怎么可能没办法,你在监察体系里面混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求你干过什么,但是现在是你的亲外甥女!”
“她做错了什么事?不就是说了几句话,怎么,人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吗?”
“你到底救不救她?你快点把言妍从监察署给我捞出来,不然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弟!”
徐芳苒像是一头被激怒的母兽,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阻,徐志锐实在忍不住吼出声:
“到底事情怎么样你们比我清楚!不就是在学校遇到人家,言语讥讽,明明学校只给了一个记过的处分,好好表现未必不能够消掉,结果你们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话说话,胡编乱造的话也可以乱说吗?!”
徐志锐担心自己求情的事情被荀主任捅出去,此时不免心烦意乱:
“你们一个个一天天就知道惯着她,把她惯成什么样了?好好的学不上,天天呆在家里搞这种事情!再这样下去,恐怕学位都没了!”
徐志锐别的话说得对不对徐芳苒不知道,但是这句话很快就灵验了。
联盟大学校方直接强制言妍退学,同样也强制关河退了学。
蔺校长在看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谈名白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谈名白当时问程镜秋:
你什么时候这么与人为善了。
当时蔺校长不以为意,即便言妍和关河只是学生,但不代表他们背后没有什么能量。程镜秋本事能有那么大?蔺校长有些将信将疑。谈名白确实是所有人都需要敬三分的角色,但是以程镜秋的样貌而言,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大背景的模样。
可现在……蔺校长心有余悸:“人不可貌相啊……”幸好自己当时没有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联盟大学当然容不下两个不停惹事的学生。
如今想来,那个程镜秋当时恐怕真的手下留情了。
许青榕陪着江执回到学校宿舍,顺便查看着监察署在网上公布的拘留行动。这次行动也算是对所有人敲响警钟,不要在不明真相的时候随便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要不经过思考说出煽动大众情绪的话。
江执一直说着太好了太好了,起码那些对程镜秋的账号私信污言秽语的人,一个都逃不掉,起码这些人能够被惩罚,比起之前无数起类似案件之中受到伤害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许青榕看着这一长串的名单,内心却莫名得失落起来。如果,八年前有人能够对处于舆论中心的姐姐施以援手……
是不是,当初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许青榕很少去想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但是这一天她无法克制地让自己陷入这种疑惑当中。
其实她非常清楚,当初许清浅跟她通话的时候,已经表现出精神崩溃的征兆,可是学业繁重的自己却刻意忽略了这种征兆,以致于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许青榕很明白,她早在八年前就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责当中,甚至换了专业,专攻心理学。
回到宿舍,江执和许青榕都没什么说话的兴致。
许青榕怏怏地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方贴着许多待办事项,还有不少被许青榕标了红,可是限制,许青榕一点都不想动。
她好像一个日夜奔走不歇的旅人,在一场无声的大雨中走了很久很久,最深的疲倦从四肢百骸涌来,但是停下来只会更累。
身后,江执的情绪也很低落,时不时还传来些许抽泣声。这一刻,许青榕又有些羡慕江执,最起码,她还能够哭出声,而自己,泪水早已被漫天的大雨浸透。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许青榕麻木地点开自己的常用邮箱,她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未读邮件很多,许青榕大致浏览了一下,大部分都是熟悉的发件人,唯有一个未知来源的邮件……而且上面还有星标。
许青榕猛地警觉,星标是自己才能标的,自己从来没看过这封邮件,怎么可能给它星标?许青榕下意识就想删除邮件,可是,明明都点击了删除,这封邮件却自己打开了。
“不是吧……”许青榕想到自己电脑里面的资料,第一反应是被黑了。
但是当许青榕定睛看去,她知道自己错了。
邮件上是一份长长的名单。
名单上的名字都很陌生,但是上面的标记是:许清浅事件参与者,程镜秋事件参与者,以及对应的惩罚。
许清浅用手捂住嘴,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却似乎要喷涌而出。
上面特殊标记出来的人名,既是当初许清浅事件的参与者,也同时是这次程镜秋事件的参与者。
而这些被标记出来人,许青榕顺着表格看到最后。
他们无一例外被处以三年刑期……并且封禁身份证注册网上所有社交平台的权利,也就是说,在实名制极度严格的现在,这些人再不能够在星网上发出扰乱他人的只言片语。
还有人,记得她,在为她……主持公道。
“学姐……学姐你怎么哭了?”
“没,没什么。”许青榕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