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人在宫中,但是与黎徜柏、崔惊樾都保持着传信,彼此互通有无,一向约好,她自能料理,不到必要时,不会要他们出动,弄得宫墙之内大动干戈。
崔惊樾上前一步,笑道:“小师姐,我来劫狱啊。”
“胡闹!”
纪筝几乎是骂出来的。
这一声骂,唬得崔惊樾一哆嗦,张扬的神色,立刻就委委屈屈,眼眶红了。
纪筝自感这句话说重了,严厉过甚,便道:“好端端劫什么狱?淑妃已应了我,只要她母子平安,自会放我和师父出宫。”
崔惊樾只敢听她的,自己却是不敢争辩的。
千错万错,自是他的错,小师姐能有什么错。
他这样子,纪筝软化了态度,“你为何来劫狱?”
“我……”崔惊樾不知从何讲起,下意识朝牢房里的扶摇子走去,想要先拜见前辈。他走出几步,人还恍惚沉浸在纪筝的怒火里,没有回转神,直接向着墙面而去。
纪筝伸出手拉他,“小心!走路看路。”
这一拉没拉到。崔惊樾径直撞上墙。
纪筝略一皱眉,准备听他头撞墙的痛呼,谁知无声,崔惊樾的身体,竟直接穿越了墙面,宛如画上飞天,出入画壁,翩翩若仙。
崔惊樾穿墙而过,人已在扶摇子跟前,行过了礼。
纪筝惊道:“你何时学的穿墙术?”
崔惊樾方颠颠儿地跑到她身边,微微笑道:“我哪里会?这是师父行的方便。”
灯阳真人?
他话音刚落,但见纪筝脸色变差,连带着扶摇子师叔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纪筝问:“你师父也来了?”
崔惊樾犹疑着点了点头,一指牢门口,“就在我后头。”
说话时,纪筝已经放下昏迷的秋月,让其靠在角落里。自己全身的灵炁都调动了起来,颇为戒备地盯着牢门口,像一条随时准备暴起的蛇。
灯阳真人一身黑袍,慢慢地步下阶梯来。
纪筝暗道不好,忘了灯阳真人这茬了。
他是个变数。崔惊樾怕是受了他的撺掇,劫狱是假,杀人是真。
纪筝可没忘了。灯阳是要杀她的。现在请神大会已过,他与扶摇子的君子之约到期,扶摇子是可以出手保护她的,但纪筝也不敢对御宗一宗之主掉以轻心。
如是想着,纪筝就往牢房里退,尽量儿地靠近了自己的师父。而且脸上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崔惊樾瞧着他们双方的架势,自己心里也慌了,急着去拉纪筝的手,“是师父。师父来救我们了。”
崔惊樾并不知道灯阳的事。
扶摇子和纪筝一向瞒着他。自己最崇敬的师父,就是骗他落下悬崖的罪魁祸首,甚至亲手抽走他的一魂三魄,让他变疯、变瘸。而后折磨残魂,几乎炼化。
真相太残酷了。崔惊樾肯定是受不了的。
因此,此时崔惊樾一无所觉的样子,朝纪筝伸手,“走呀,小师姐。有师父在,保管咱们三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纪筝不走。还往后退了几步。
崔惊樾更加委屈,追着纪筝,兀自乱猜,“小师姐,我和师父讲过了,等找到了合适的身体,就放鬼蛟进去。不会御使他的。”
纪筝不语。
“小师姐?”崔惊樾眼睛里含了泪,“你不愿出宫吗?”
纪筝叹了口气,不说不行,何况那头淑妃要生,正等着她去。
她狠了狠心道:“灯阳师叔,他想杀我。”
“不可能。”崔惊樾难以置信,“小师姐,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还能有什么误会?”纪筝反握住他的手,“你还要自我欺瞒到什么时候?他连你的魂魄都抽了去,都锁了七年在锁魂鼎里消磨!”
崔惊樾白了脸色,“师父同我解释了,他有苦衷。他没有想害过小师姐。”
“没有?”纪筝反问道,“在昆仑抛魔种,与判官勾结换取化骨池的恶鬼,还有好几次,他还在三清观暗算绑了我。”
崔惊樾并不是傻子,纪筝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极大,他很快想转过来。最终还是感情压倒了理智,“可是在昆仑,也是他护住了咱们。”
纪筝甩开他的手,“那是他杀不掉我!”
崔惊樾走上前要去抓回她的手,纪筝却满脸失望,退到扶摇子身旁,失望又转为悲哀,“师弟你还要装傻吗?他想护的是你,不是我。”
崔惊樾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像粉刷过的石灰。
比之两个小辈的决裂,老一辈的两位师父,彼此倒是平静得多。
扶摇子同灯阳相□□过头,寒暄一句“近来可好”,就算打过招呼了。
牢房中,两宗师徒,立得泾渭分明。
静默片刻。
扶摇子开口,“筝筝有事,先让她去办事。”
“宫妃产子,是该护一护法。”灯阳真人侧身,空出道来,这是放人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