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游历,那都是路上我救的孩子,顺手帮了把。”扶摇子解释,“孩子们心眼实,跟着混口饭吃,拜师认爹,赶也赶不走。”
纪筝越听越来气,生生气哭了,“我不在,你随随便便给别人当爹当师父,我不稀罕。”
“还说看重我,再不收徒了。”
“骗子。”
扶摇子捧腹大笑。
“筝筝,你怎么每次说狠话,眉毛都不动一下,跟个冰雕的神女似的。”
他看着纪筝闹脾气,自己开心得不像话。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徒弟还是他徒弟。
甭管面上装得多平静,嘴巴有多硬,其实心里头有情。只要把人划为自己人,就是入了心的。在乎得紧。
“咳咳咳咳……”
不知何时,昏睡的那伽已经醒来,靠在床头咳嗽。
他状况不算好,浑身提不起劲。
脸上犹带红,似是发烧了。
被这么一打岔,纪筝不好意思再继续发作。
这时她和师父之间的“决一死战”。
纪筝:“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那伽倒为她抱不平,“醒了。梦见老不死的装嫩。”
纪筝:“什么?”
“装得跟村头骗姑娘的一样,不给个态度。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拿根胡萝卜吊驴。”
纪筝还没听懂,扶摇子先懂了。
不过,扶摇子并不生气,更不过心。他问道:“小友,这是说我,吊着徒弟了?”
那伽:“你说一句,只认她一个徒弟,就这么难?”
纪筝言语刺来刺去,眼泪都出来了,不就为确认这事吗?
不料纪筝反手推他,“你骂我是驴!”
那伽后背撞床板上,眼冒金星。他本就虚弱,这一推都差点给他推晕了。
余光里看见扶摇子的笑。
那伽暗骂,诡计多端的老头,给他挖的好坑。
他又气又虚,简直翻白眼。
“爬山一身的汗,好徒弟,我换身衣服再来。”
扶摇子抚掌大笑而去。
那伽耳边却听见声“人鬼情未了,有你小子求我的时候。”
他惊诧望去,扶摇子早转身离去。
这头纪筝坐在床边,并无异样,似乎扶摇子是单单“传音”给他的。
那伽垂头。
所以,明明认识崔惊樾,刚刚才叫他“小友”吗……
这些个道士,道行高的,到眼就知道他是占了崔惊樾的身体啊……
人鬼殊途,呵。
纪筝感到那伽的呼吸一重。
“怎地?又热了?”
那伽摇摇头,双手握了纪筝的手,贴到自己额头,“你摸摸,只是有点低烧。”
人鬼殊途又怎样。
等他重塑金身,驮着纪筝飞遍大江南北。
谁敢管,他杀谁。
这一刻,那伽刻意忽略了一种可能。崔惊樾若找齐全魂魄,而他金身又未塑好,他自身何去何从。
此时,纪筝见他脸上带着红晕,说话都沙沙的,有些心疼,“你且睡会儿,我去问问有没有药。”
……
却说扶摇子走出厢房,问门边的羽秀,可有换衣处。
“有有有。”羽秀热情带路,“就您之前的房间,我们日日有打扫,干净着呢。”
走到扶摇子的屋中,扶摇子进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只是,在里头耽搁了好一会。
出来时,羽秀觉得师父脸发青。
像听了什么不愿听的。人也突然现出疲态,像一下老了十岁。
羽秀乖巧问:‘师父,您是不是奔波累了?’
“唉。”
扶摇子叹了一声,又怜爱地看了眼羽秀,抚摸羽秀的头。
“咱们羽秀也长这么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师父的掌心非常温暖,比拍她肩膀的时候可慈爱多了。羽秀心想,这才是她熟悉的师父嘛。心里也暖暖的。
他们一同停驻在走道上,羽秀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
一线屋檐外,碧空如洗,观上环绕着瑞气祥云。
让人瞧了,仿佛心胸都打开了。
可师父,为什么还是那种疲惫的模样呢。
羽秀安慰道:“师父不必感伤,咱们修道者,都长寿着呢。”
师父的表情,似乎更难过了。
羽秀怕多说多错,就先拜别了。
扶摇子自是熟悉三清观,自行走回纪筝所在的厢房。
哄徒弟去了。
纪筝用不着他哄,自己已好了。
她就是这个脾性,对亲近人才展现不理智的一面。但过了那个劲儿,又回归老神在在,对什么都比较冷漠的姿态了。
这时候,她泪痕还挂在脸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