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黎将军。我有些好奇,里头是在炼丹吗?”
黎徜柏盯着她,并不说话。
纪筝被盯得不舒服,应付道:“我不多问了,实在失礼。改日再登门致歉。”遂行礼拜别。
她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溜之大吉。转过弯回转身时,仍虚虚看见黎徜柏守在那丹房边,寸步未离,跟守门神似的,不让任何人靠近。
好在他没有追来。
纪筝怕他深究,打算抓紧时机,入夜再探。
寅夜,纪筝同崔惊樾提了一嘴有发现,没有细说,怕他忧心失了理智,便匆匆提灯而去。
夜行便于隐藏踪迹,纪筝很快凭借记忆来到丹房位置。
收了一身本事,只留个“人”,用于探查。
没有声音。
怎会?
她几乎乱了阵脚,抬手去摸索那房门,会不会触碰到就能破解隐藏的幻术?
触手冰凉,她还没找到白天那根外木栓,冷不丁听见一声长长的呻/吟。
极其痛苦。
“啊——”
崔惊樾的音色,不会错!
纪筝差点推门而入,硬是咬牙忍住了。
莫因牵挂而乱心,一步错步步错。
找到师弟魂魄,完好无损放入冥灯保存,最最要紧。
她深呼吸几口,再去听时,那惨叫已消失,再闻不见半点声音。似乎只响了一次。又被人遏制住了。
一时纪筝辨不清是不是陷阱。
可心里莫名生出直觉,那丹房的豚雕鼎,一定与师弟丢的魂魄有关!
哒。
就像印证纪筝心中所想,她摸到了门栓。惊喜蹲身看去。
门缝之后,已然变天。
书卷茶墨,瑶琴烈酒香。
疏帘轻拢,几案上摆放着墨色洒金铜炉,飘出安神香的香味。靠墙书箱箧里放着各色书籍,兵法为主。墙上挂着宝剑,另一头角落武器架子上长短尖钝各色兵器,想是看习惯,哪个顺手用哪个。
是书房。
黎徜柏只着雪白中衣,坐在书案前提笔写字。不知是在写什么。
纪筝揉了揉眼睛。
几乎不敢相信。
一个白天的功夫,丹房怎么变书房了?
莫不是什么障眼法?
可她没感觉到有什么术法的痕迹啊。
鼎不见了。招魂幡迷魂阵不见了。
丹房变作书房。一切都太不一样了。让纪筝以为白日看到的是场梦。
纪筝咬住唇思考,那声惨叫……师弟的音色。
她果然还是很在意。
于是悄悄召出酆都冥灯来,假装自己提灯路过,顺带敲了敲书房的门。
咚咚咚。
咚咚。
等黎徜柏回应的时间里,纪筝想了良多。
丹房变书房,肯定不是巧合。此处又没留下什么道法的痕迹。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了。
要么是黎徜柏柏发神经,一个白天的时间,把东西都运走了,直接狸猫换太子,在原屋子换装了家具。
要么是那隐藏的同行,道行比她高,能设下她探不到的障碍,让她白忙活数日,越用术法越找不到,普通人反而轻易找到,同行还能不动声色搬走整座房间的东西。
要是后者,可太恐怖了。
“谁?”
书房内黎徜柏的质问,打断了纪筝的猜想。
纪筝小心翼翼回道:“将军,是我。”
黎徜柏顿了片刻,待纪筝推门,思考了一会,方认出她来,眼中一点错愕,恢复成温文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
他揉了揉眉心,放下练字的笔。
真是傻了。
那一瞬间,还以为听到了妹妹的声音。
鬼魅来访,竟让他心神恍惚,心生渴望。
怎么可能?
妹妹早已在荒村孤坟中长眠了……
黎徜柏胸膛泛起熟悉的闷痛,绵绵不绝。他摁住胸口,呼吸急促。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却见那位“江姑娘”,揪紧幕离,提着灯脚步踉跄跑进来。
“将军……没听到什么声音吗?我害怕。”
她脚步踉跄,方向却十分明确,直直往黎徜柏倒来。
黎徜柏身手矫健,下意识接住她,又推开,怕她摔倒了。转而握住纪筝手腕,帮她站稳。
一连串动作,似抱似推,心理极是矛盾。
他想不通自己这莫名的亲近感。对自己都生起了厌恶。不就是因为她和妹妹长得像吗?可她毕竟不是妹妹。妹妹都死了,爱屋及乌有什么用?
纪筝瞧他矛盾的行为,脸色变差,眼神也凶猛。
心里暗骂,真是脾性古怪多了。
她把手往回拉。
黎徜柏一时沉浸于自恶,没反应过来,手指摸过纪筝的手腕骨。
他知礼的模样,瞬间变得浑身发僵。
甚至……他还越界地……往那腕骨上摸了摸。
和缓地,仿佛要品出纪筝手腕骨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