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纪筝为了压房价,租的是西边跨院两间屋子。到底是和那伽分开来住了。
西跨院门口两垄菜畦,撒了种子自种子吃,也能贴补嚼用。
而东西跨院中间,两相拱卫的便是主院。
主院不仅气派宽敞,而且各项器具都是常新,定期有婆子来打扫。纪筝看房的时候,瞧过一遍。院子内摆着口水缸,缸内养着几尾游鲤,在浮萍间摆尾游弋。
敞亮的天井内,植着郁郁葱葱两株古树,听说有百年的历史,树根底下凿凹了搁置专供玩赏的石子。屋后接了条曲水长廊,通到天然的湖水里,湖中心设了一座红色亭子,四周都设门窗,遮得严严实实。
兼之屋内的器具摆件,皆有来历。
纪筝眼睛毒,一眼就瞧出都是正货,故而房主派了六个守院的护卫,都住在东边跨院里,互相地轮班儿。便是护贵重货物的意思。
这院子算不上多奢华,胜在地处清幽,是养心休憩、静心安神的好去处。还有那座红亭子,很是私|密处。
平日里每隔个六七日,便有一波客人来,来此消闲。
里头有富商带外室来找野趣的,也有官职在身的,取这人迹罕至的院落,去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红亭子,就在水中央聊事,或是“礼尚往来”,只要参与的人嘴巴够紧,甭管什么脏事,管叫人抓不着证据。
纪筝和那伽都看在眼里,并不去多惹。
偏是客人来惹她。
那日那伽出去收集汇总帮闲们的消息,纪筝来了癸水,腹痛难忍,无力地倒在床上。就着床案上那伽临走前熬的红糖水,就一口,翻一页书。
脸色白的什么似的,一丝多余的力儿也使不上。
静养的时节,听见院门口闹闹哄哄。
纪筝打帘往外看了一眼,抬轿的就十来个,算是来此的客人里高调的了。
闹哄声,便是仆人们争相搬行李惹出的。
正待放下帘来,不想轿子内抬架载舆来,好奇多看了眼。
载舆上抬着个男子,五官还算端正,脸色惨白,一双手包得像粽子,分别搁在腹上。男子哎哟地叫唤,“颠什么?想疼死爷?”
他在怪罪抬载舆的颠簸,弄得他手疼。
可怜抬载舆的,腿都打弯,尽力地小心,又哪能一点儿颠簸都没有的?
白白吃了男主人几回的骂,说定进了屋要挨打。不免畏葸。
那脸……
纪筝瞧着有些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
这也不怪她。隔几年的人,又不是什么走了心去记的,抛到脑后亦是正常。记忆力也是要用在值当的地方。
不过用午饭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那户人家派了婆子来送点心,“咱家老爷来乡下养伤。俺家夫人,让咱送点吃食,邻里邻居的,互相有个照应。”
纪筝摸了摸,点心下压着碎银。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养伤为小,行赇雅贿才是重中之重。这些碎银,便是封口费。要他们住在跨院里的,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
她笑了笑,不说收,也不说不收。
“舟车劳顿,请婆婆赏脸,进来吃口粗茶。”
婆子本是不愿的,可见了这小娘子,长得天仙似的,不施脂粉,心中难免会比对常人多几分偏爱。晕晕乎乎就走近屋里,坐下了看纪筝煮水泡茶。
“夫人那边立等回话。”婆子捧着茶坐立难安。摸不清纪筝的意思,是要逼纪筝收下,还是来软和的劝纪筝收下,婆子没打算好。
纪筝笑得更温和,把那点心往旁边推了推,“婆婆好生面善……”
聊起了家常。
长得好看确实是有优势,加点温和的劲儿,送了些络子的小恩小惠,又把夫人给的点心转送给婆子,一番操作软绵中带暗劲道,把个婆子哄得云里雾里的。
小门户家的婆子,嘴没那么严实。不一会儿,纪筝就将消息打听了个半明白。
却道隔壁主院是谁?
不是别人,也是永东郡静河镇人。
鲁西望。
却是水鬼赵英案里,那罪魁祸首鲁氏的哥哥。
鲁西望当年是静河的县丞,实打实考出来的,娶妻娶了永东郡太守的亲侄女,借着姻亲关系,一路地往西京里钻营。
如今混得个京畿的县丞当,虽说官职不大,实|权是牢牢地抓在手里。油水实打实地足,更别提永东郡太守搜刮民脂民膏,往他这输送,用于打点京官,鲁西望的前途堪称一片光明。
就是宫里头的宴会,凡是吃他好处的官员,能请他的,尽量出面塞他一张请帖,让他能多在大官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没承想就是出席宴会。自毁前程。
“老爷啊,说错了话。”婆子不了解官员职位,只囫囵道,“听说,是得罪了两个大官。一个是管文的,一个是将军,在宫里留了好几个时辰才放回来,一双手就这样了。内里伤得也不轻。”
婆子羞红脸,讲起这事怕年轻姑娘害臊,又忍不住分享,便拿手指指下头的交裆处。
纪筝一听惊了,鲁西望这就不能人道了?
怨怪不得他脾气这么大。耍威风不分内外,连端方君子的表面都不愿意维持了。
“又是夹手指,又是那……”纪筝看看下面,“说什么了,贵人们发这样大火?”
“正是这话。”婆子似得了知己,“可不就是男人那起子老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