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方寸大乱,被一阵激荡炁流冲飞。
他们恍然意识到,这妖女此刻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大部分都按兵不动,以观后变。
就是有三两个忠心的,还想冲上来护主,身前却有无形的墙壁,将他们挡住,寸步不能往前。
战斗是压倒式的优劣对比。
奢比尸之眼随风而化散,周兰泽瞬间脱力,倒在纪筝怀里。
纪筝接住他。
肉|体风化,血肉消散,她接住的是一副骨架。
“三哥,我们回家。”
从头到尾,周兰泽都未曾对她出手过。
直到灵魂飘逸出身体。
往事如画屏,一幅幅在他面前飘过。
父母的惨死,一生追逐获得奢比尸之眼的认可,年山墓园的初次相遇,她混进来后的朝夕相处……
最后的最后,全部汇成眼前她的眉眼。
冷漠到惊心——
不知怎地,周兰泽回忆起京城那搁月亮一样的少年。
或许有些懂了,那种茕茕独立于世间的落寞,心境有所同感。
是爱而不得啊。
那副白骨,不知哪来的力气,骨骼作响,抱住了纪筝。
纪筝轻轻回抱。
“妹妹,不哭。”
纪筝点点头,“三哥,我好好的,你放心吧。”
白骨松脱了手。
纪十一残余的死魂碎片,执念消解,消散于天地间。
纪筝垂眸。
她早就知道了,十五岁那年,三哥横死。可他心性纯粹,善业随身,早就投胎轮回去了。
如今的这一点儿残魂,不过是放不下妹妹的执念。
存在于遗骨中。
用尽最后的力气,阻止周兰泽,伤害妹妹。
纪筝将白骨收拢好,背在袋子里,叫醒了那伽。
按照之前的逃跑路线,逃出南洋派。
长老们想追不敢追,纵有追来的,也被事先那伽布置好的路障绊住脚,不多时便追丢了。
纪筝直奔南洋派附近的神龛。
转地府。
而后背着白骨,昏倒在地。
醒来时,她看见陌生的屋顶,那伽发觉她醒了,端水过来,“三哥的遗骨,我收好了。老川把他的办公地点,借给我们歇息。”
纪筝头疼欲裂,人都是懵的。
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和那伽在对阵南洋派长老吗?
同昆仑山那次一样,她的记忆一片空白。
“我们怎么逃出南洋派的?”她问那伽。
那伽如实回答,他受伤晕过去后,再醒来,便是纪筝带着他一起逃跑。推测是纪筝打赢了南洋派。
中间的事,他也不清楚。
纪筝唉唉叹气,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几口。
浑身还是疼。
像是过度使用了身体。
她又躺回去,没有说失忆这件事。太累了,只想躺着休息。
总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可又无处可问,无处可追究。
反正,三哥的遗骨,已经要回来了。
晚些,有机会找到师父,再研究她身上的异常吧。
纪筝又休息了半个月,便要从地府回年山去。
中间,她背着那伽,偷偷溜回南洋派外围,用黄纸蝴蝶回去探路过。
可惜没什么有用的发现。
少主一死,南洋派长老坐阵,各怀心思,内斗个不停,乱成了一锅粥。
她在外沿尝试过用冥灯收魂,也没有找到周兰泽的魂魄。
想要斩草除根,亦是不能。
索性随他去了。
她的年假宝贵,在南洋派耽搁快三个月,就剩一个月了。她得回年山好好陪陪家里人。
纪筝一心和那伽回家,没有留意到。
一只蝴蝶,停在她的酆都冥灯上。绽开翅膀,抖落紫色磷粉。
纪筝转身而去。
南洋派内,琬琰殿一派凄凉之景,串铃花凋落。
地府通往年山神龛的路上。
那伽背着纪筝,替她举灯。
“腿还酸吗?”
纪筝圈住他后颈,“酸,累,困。”
“睡吧,到了我喊你。”
……
年山墓园。
到达时是清晨时分。
“到了。”
纪筝还睡得迷糊,从那伽背上爬下来,半眯着眼走路,由他牵着往山下走。
行在山腰,都能听见上方传来鸭子叫。
其中夹杂着山下传来的公鸡打鸣声,声音清亮。
恍若隔世。
走到山脚,新建的院子近在眼前。
院子前也新种了两排桃树,绿叶交杂间,隐约可见粉色。
门前围着围栏,公鸡就在里面,一跳几尺高,条上跳下,毛色油亮,鸡腿饱满。
去妖异岗才一年,短短一年多,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纪筝抓着那伽的手,往后轻轻拽了拽。
那伽笑起来,“别怕。到家了。”
“肯定是阿姐回来了。”小屋中传出女孩兴奋的声音。
还有邱老头的反驳,“你一天到晚阿姐阿姐,别又跑个空。”
听声音,邱老头一大早在砍柴。
“阿姐!”
小埋揉着惺忪睡眼跑过来,整个世界都亮了,脚腕上的链子清脆好听 。
“啊。”
纪筝的身体比头脑更快,蹲身抱起小埋。
抱到了。
这次是真的。不是幻境。
纪筝第一时间把那节指骨还给小埋。
小埋转溜着眼,“阿姐,给我讲故事。你这次出去好久啊,有没有好玩的事,我要听。”
她拍拍纪筝的脸,“阿姐,你的伤也好了。”
又惊奇地看跟上来的那伽,“道士哥哥的腿也好了。”
纪筝把她抱起来,不自觉笑起来。
“好,慢慢讲。”
目光下移,看到小埋伶仃脚腕上的脚链。由小埋亲娘的指骨制成。
纪筝看了眼那伽提着的冥灯,该让太素见见小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