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还有人看吗?”
纪筝微微一愣。
她知道,言青梦想在书画界,能青史留名,然而事实是籍籍无名。连口袋书都被深埋于藏书阁深处。
可她看了,不是吗?
“有。”
言青看出她回答前的犹豫。
“那我后人都好,受我荫泽?”
纪筝想起言萃那把破伞,倾下来浇了言萃半身的雨水,比主人还潦倒。
“是。”
言青道:“姑奶奶,你犹豫了两次。”
纪筝拿手指挠了挠脸。
从小持五戒十善八忌四归,其实她不太擅长撒谎。
言青走近了,伸手想抱抱她。
被卡在了鬼火燃烧的边缘,他踏不出去。
纪筝被逗笑,“金光咒。”
等金光亮起,纪筝上前一步,勇敢地抱住了言青。
言青:“再见。”
“再见。”
这一声,是弥补五百年前走得匆忙。
但也是真的再见了。言青的魂魄已经消散。
藏书阁的门被人推开。
那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看着纪筝在书架边搂搂抱抱。
看清是言青时,他的表情有点无措。
言青也冲他摆摆手,“姑爷爷,再见。”
那伽哼一声,“哦。”
口袋书作为燃料,终于烧尽,鬼火渐趋熄灭。
摇曳鬼火中的言青,也慢慢变淡消失。
什么都不剩下。
那伽走过来,纪筝忽然靠到他肩头,额头抵着他。温柔的声音里,含着悲哀,“那伽,你能不能抱抱我?”
“嗯。”
小道士探出双臂,将她拢在怀里。
蜂蜜般的朱砂香气,缭绕在鼻间。
那伽:“想哭,可以不用憋着的。”
纪筝将额头抵得更用力。
从亲手把扈之桃埋进坟地里起,她的心口就压着一团什么。
或许是更早。
从玉湖村的神龛旁开始。
但她压着,一直压抑着。
她回抱住那伽,“抱抱我。”
那伽抱得更紧。
好难过。
好难过。
原来就算不用刻意,也会走散的。
……
昆仑的探子寄来了消息。
纪筝拆下飞鹰爪上绑着的纸条。飞鹰扑腾翅膀,回到了天空。
打开纸条,一目数行,阅后即焚。
探子称,南洋派少主,姓周,乳名兰泽,昼伏夜出,他所居的琬琰殿,很少有人出入。
除了下属有要事拜见,便只接待有事相求的贵族。有事相求的,常是需要活死人肉白骨之事的。总之与丧葬殡事有关,甚为神秘。
破天荒地,最近琬琰殿放出消息,招募侍女。
纪筝思索,这是接近周兰泽的绝好机会。
于是和那伽密访店肆,找到专司画皮的妖怪,向她买了一副皮。
这年头,画皮都成产业了。
只不过是灰色地带。
昆仑官|方不鼓励这种行为,有碍秩序,但私底下偷偷采购,也不是什么难事。且这皮有期限,顶多用上三个月,就会自然风干腐化。
三个月内,夜夜要用高价染料,进行修补,否则废得更快。
如此珍贵的皮,买一副就倾家荡产。
好在画皮妖不爱收金银财宝,就爱吃心。纪筝和那伽猎来的妖兽,正合她心意。
换取足够染料后,回到妖异岗。
言萃完成了藏书阁墙面上的任务,多亏赶尸符和尸体大哥帮忙,累得身上潮乎乎,半身都是汗,嚷嚷着去洗澡。
院子里热闹了许多。
纪筝收回心思,开始画通讯符。
时间紧迫,三个月内,她必须攻破南洋派。
她打算自己亲自混进周兰泽殿内,以侍女身份游走;而那伽则蛰伏在南洋派外,乔装成捉妖道士,以为外应。
若有什么变故,以通讯符联系,来个里应外合。
通讯符画了十来张,可用作联系,也可以在失联时,催动咒法看通讯符是否发光,方便定位找人。
咒法她和小师弟都会。
不是难处。
这就是同为道门人的方便了。
另一头,那伽在收拾行李。他从前是不沾这种活的,洁癖重。也不知怎地,和纪筝待久了,他和崔惊樾那货一样,开始干起了内务。干多了就习惯成自然了。
收拢行李时,那伽发现了一个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