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纪筝腿软跪倒,手撑在神龛上,浑身的力气,刹那像是被抽干了。
神龛上,摸不到一丝的灰。
他们如此虔诚信仰的神明,在魔种轮回时,没有显灵。上演的是“无人救我”。
何其讽刺。
纪筝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
模糊了山崖下的惨状。
尸山血海,白骨累累。魔种屠杀的方式,充满了原始的血腥。
无论什么样的,只要是活口,都被魔物碾压过去。
神与仙,不管这些。
因为没看见,便是无缘。无缘便是无债。无债不必相见。
不见即无缘,无缘即不必插手,徒造因,多牵扯来日的果。无益耳。
这就是拥有神力者,最薄情之处。
巨人毋须照管蚂蚁的生死。
瀑布在呜咽。
流水声很缓慢。因为坠落的水道里,叠高乱放的尸体阻塞,血在流水中冲刷,凝固的血块像加热的牛奶表面,结了厚厚一层血膜,水冲开成一团又一团。
死透的尸体,看上去伤口还在渗出血液。
死不瞑目的双眼,瞪向高高的天空。
绿色的大头苍蝇,散发着恼人的飞行声,停在那失却光彩的眼珠上。
遮蔽了那眼珠中,倒映出的晴空。
“那伽……小师弟……”
纪筝的心,咚地空了。
好像西王母寿宴那时的胸闷。
想哭。
比那时程度轻,却来得直接而猝发,完全压抑不住。
眼泪失控地往外涌。在她意识到不能哭之前。
这样,还能有活口吗?
那伽没了。
小师弟没了。
前辈,都没了。
可能被卷进魔种轮回,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第一次和那伽分头行动,就变成永别。
是她想着那张手札,片刻的贪图,让那伽独自去追扈之桃。还下了命令保护她。
那伽是被她害死的。
小师弟,还被她害了第二次。
纪筝紧紧捂住嘴巴。
自责和愧疚,一瞬间压倒了纪筝。
忽地,视线中,尸堆中有动静。
纪筝从地上弹了起来,往那动静处跑。
不怕是什么没走干净的魔物,也不怕是尸变,纪筝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
说不定,还有人活着。
被尸体堵住的木门,正有人在踢门,咚咚咚地闷响。
用尽力气,才只让外面的尸堆滚动了下。
这就是纪筝看到听到的“动静”。
她二话不说,“风诀!”
风诀行了一次又一次。才在半柱香后,吹走了门前大部分的尸体,露出木门的情状来。
门板上都是血。
但没有一丝魔炁。
血手印、指甲划痕遍布。
可见当时有多少人拍打过这扇门,祈求过里面的人开门。
但这扇门可能经过了某种法术的加固,根本没有打开过,也没有被破坏成功。
门从外面锁上的。
里头似乎感觉到门后阻力小了,“有人吗?快开开门。”
纪筝的眼神一瞬阴冷。
是个女孩的声音。
听起来年纪很小,和扈之桃、小师弟扯不上什么干系。
她为什么能活下来?
那么多人求救。她又怎么能坚定拒不开门?
又或者……
纪筝的目光落在血迹斑斑的门锁上。
这个小女孩,是被人故意锁住的。
很危险。
纪筝的手摁上门锁,冥蝶飞出,寒冰冻住门锁,然后融化。
门锁化成铁汁,加固的术法也被破坏。
滋啦。
木门打开了。
门边站着的矮个子小女孩,乍见阳光,拿手挡在眼前,眯起眼来。
接着,她看到了一个姐姐。
好美。
像祭祀节时,游街而过的花车上,挂着的供奉画像。
和画像上的仙女一样。
桃桃揉了揉眼,把见光的酸痛眼泪擦干净。
“姐姐,你是仙女吗?还有一个姐姐呢?”
纪筝推开她。
面无表情地看向屋里,将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屋里两男两女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神色恍惚。
除此之外。
她看到了床板上还躺着个人。紫衣道服。
她那空了的胸腔。
一瞬间,什么又落了回来。
扑通扑通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