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没了。
姜雪吟身上已经是马蜂窝一样了,到处是蛇钻出来的洞。
还有爬挤不出来,在伤口里蠕动着的小蛇。一丛丛蛇身像花蕊般摇晃。
那摇晃,不知怎么扎了狐仙的眼。
她一扭身,气得忘了仙法,从厨房火灶里借了把火,扔在姜雪吟身上。
小蛇被烧得滋滋冒气,蛇信嘶嘶吞/吐。小魔蛇烧蜕了皮,露出节节蛇骨,眼里满是恨意,竟还是没死。
魔物,等闲火,烧不死。
“三昧真火烈焰咒。”
纪筝补上。
魔蛇总算得了教训,在烈火中烧成了灰烬。
连带姜雪吟的身体一起,变成一捧灰。
狐仙擦了眼泪,取出自己珍藏的金丝楠木匣子,将骨灰收集起来放进盒子里。又到外头,捧了把冻雪,塞进匣子。凋零的梅花夹在白雪里,从匣子缝隙里,钻出零落成泥的腐香味。
“我送她的骨灰回蜀山。等我回来,我就出发去龙宫。”狐仙一锤定音,“那手札,你拿着吧。”
地上烧出黑色的印记。
地砖缝里都是血迹。
手札上沾着血指印,在拔步床底下……
这痕迹,姜雪吟中剑后,丢进去的。
纪筝盯着那烫金手札。
无声。
她弯腰捡起手札,“我也去。龙宫。”
“不行。”狐仙立刻反驳。
“为什么不……唔。”
纪筝直起身时,面前立着一人,严严实实。她吃了吓,往后退,后腰磕在床沿上,疼得她揉腰。
揉着腰,看清这人不是别人,却是姜雪吟。
没有影子,是姜雪吟的魂魄。
姜雪吟的灵魂脱离了身体,什么都不记得。处于中阴身的蒙昧状态。
还以为自己活着。
“哼,你是谁,我是蜀山大小姐。”
纪筝叹气,“好的。大小姐。”
耳坠发烫,酆都冥灯想收了这死魂,纪筝压住冥灯,分出一缕幽冥之力,附着到姜雪吟的魂魄上。
有了这个标记,现在不收她的魂魄,来日临近投胎日,她会自行回到酆都冥灯里来,到那时,纪筝便会送她转世。
现在不收,是希望她能享受头七之前那几日的自由。
头七那日,还能回家的。
她想让姜雪吟回趟家,再去投胎。
姜雪吟飘出了门,迷茫的神色,不知在寻找什么。
或许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并不知道自己追什么,寻什么。只记得要寻什么这件事。
纪筝收好手札。
没用清洁咒,上面还留着姜雪吟的血指印。
上面写了西王母的寿宴,尚有十日,可以办自己的事。
狐仙经姜雪吟的魂魄一打岔,这才回过神来,又强调道:“纪筝,你不能去龙宫!”
“你去得吗,为何我去不得?”纪筝反过来瞧她。
“满满再三强调,不可以。”
姜梨满不让她去龙宫?
她和姜梨满只是在青莲舫上初相识,就算建立了友谊,担心她的安危。当时收了她的通讯符咒,明明愿意让她过去。又如何前赞成后反对,嘱咐狐仙跟着她,还不许她去龙宫?
为什么。
姜梨满身上的谜团开始越滚越大。
真的……只是受欺压的庶女吗……
青莲舫上的文仙成鬼鬼啊,化魔物,而后是瞎眼乞丐天香楼扔魔种,再者是扈之桃入魔……
有一条线,隐隐穿梭其中,穿针引线,必不可少。
要去抓住时,又隐到针孔下,不露痕迹。
纪筝:“我会去。不必拦我。”
狐仙急叫道:“不行。满满说过,‘只有你能逆转因果。’”
“嗯?”
纪筝蹙眉盯着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满满说过……”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
何止是听不清。纪筝往小里说了。
不夸张地说,狐仙后半句话,全是某种刺耳的杂音,听得她脑仁疼。
狐仙又说了一遍,“满满说,***……¥%¥#……&”
纪筝手心朝她,另一手捂住耳朵,“停。别说了。”
耳鸣太尖,在脑海里回荡。
她不能听到这句话?
狐仙仿佛意识到什么,再说第三遍。但这回她说了半句,身上开始发光,她像个漏筛,粉色的光从她身体里一丛丛射出。她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我的修为……”她伸手去抓,那些仙力修为逝去更快。
握拳时,抓到一手空。
狐仙的道行,在疯狂倒退。
纪筝晓得厉害,“别说了,我不听。”
这句话仿佛咒语,狐仙的修为流逝,立刻按下了暂停键。
粉色的光停驻在半空,很诡异地,朝向纪筝的方向。
那一刻,纪筝感觉,那十几束光,都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