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一百年,姜雪吟都得说,大婚之日,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候。
风光无限,万人艳羡,嫁给心上良人了。
登高必跌重。古话还是应验了。
她的记忆似乎模糊不清,又似乎每件细节,都记得清楚。
最先的异常,发生在回门。
大婚后第三日,百里仙君,陪她三朝回门。
同回蜀山。
本是和家人团聚吃饭,开开心心的日子。
姜雪吟却一天都不快活,眉头都皱出一道沟来。
向来疼爱她的山主父亲,居然会记不清她的口味喜忌。譬如她娇气,吃鱼不吃河鱼,嫌土腥气重,只吃海鱼的,回门酒席上,蜀山山主一直给她夹河鱼肉,高高堆在白米饭上,让她无从下嘴。
饿着肚子,同娘亲到屋里说话。姜雪吟发起娇惯脾气,执手告状,“娘,你看爹,我才嫁出去几日,就不把我放在心上。”
按常理,这时娘亲应该把她搂在怀里,好好的安慰一番。
这日却怪了。娘亲推开了她。反而向下人叫了一盘叫了吃食来。口中道:“刚才饭桌上,都没怎么见你动筷儿,不如再吃些小食。”
姜雪吟虽然奇怪,但想着还是娘亲疼她,自己就收了小性子,坐下来看看,随意吃点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是女端上来的竟然是一盘花生。
她从小就不能吃花生,一吃不是起疹子,就是喉头发红肿胀,堵住呼吸,有一回险些丧了命。娘亲是是最疼她的,尤其是要紧的时候,很注意她的吃食。
怎会今日端一盘能要她性命的东西上来?
姜雪吟太过诧异,甚至说不出话来,也忘了质问娘亲。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蜀山山主夫人已经端着花生贴她面前来,“女儿乖女儿快吃呀。”,竟然是要压着她吃。
姜雪吟的后背有点发毛了。
她生出错觉,会不会是她还在做梦呢?
会不会还是大婚那日起得太早,睡得太晚还没有醒来。
但娘亲触摸她的触感太真实了。就连花生摇来晃去的咕噜声都那么清晰可闻。
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姜雪吟推开了这盘花生。
一个压着强吃,一个推开不肯吃,争执间那盘花生就翻在了地上,盘子碎成了好几块。
山主夫人勃然大怒。
“大喜的日子,你闹什么脾气?”
丫鬟怕得瑟瑟发抖,冒死弯腰进来,赶紧收拾碎盘子又打扫散落的花生。
姜雪吟脾气上来了,什么时候娘跟她红过脸。猛拍桌子,“不吃了!”
直起身就出门去了。
她在蜀山上乱逛。此处有一座滴翠亭。以前是她常常消闲纳凉的地方。有什么烦闷,也常爱来这儿。听听鸟叫,看看绿水青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什么烦闷都消解了。
今日她倚靠在滴翠亭内。身子歪歪歪的,心也乱。
怎么她嫁人后,娘亲和爹爹像是变了个人呢?
“满小姐。”
有人唤她。
这正撞在她枪口上。姜雪吟一肚子憋闷,立时发作道:“什么贱|蹄子?连本小姐都认不得了?看清楚了,我是大小姐,嫡出的小姐。”
那丫鬟见她发作,反而是一脸莫名。
“什么嫡不嫡的?咱们蜀山不就您一位小姐吗?”
姜雪吟越听越生气,想是什么新来的丫头,连人都认不全在这胡诌海吣的。她定要报告母亲,赶这丫头出山门去。
于是人更生闷气。又添了一重新气。
又往母亲的闺房走,心想为盘花生怄气,有小题大做的嫌疑,娘亲年岁增了,记性不好也没什么,合该她多孝顺双亲才是。这世上,再没有比爹娘对她更好的人了。
想通了,就想去道个歉。娘俩还跟从前一样好。
姜雪吟人还没到山主夫人房间,一路上了不知遇见了多少个下人。
有莳花弄草的,有专司养鸟给山主逗趣儿的。还有山主夫人爱听的戏班子在花园里排练。每每有人见着她路过,都要唤一句“满小姐”。
姜雪吟起初还有些耐心一一纠正,她是嫡小姐是蜀山大小姐,是嫡母所生,是雪吟,名字里不带满字。
何时变成姜梨满那个庶妹了,地位白的低了去。
可一个两个这样叫还没什么。每一个见她的都这么叫,让姜雪吟都有些怀疑自己。
蜀山人都怎么了?
她正惊悚。却见百里负星,走过来揽住她肩。
“回去歇息吧,你也累了。”
“这几日忙得很,没睡过整觉。”
或许是百里负星的柔声安慰和适宜的体温。让江雪云感受到了温暖。人又陷入在新婚的甜蜜里。她也没有多想,跟着夫君回仙山去了。
篓子是三个月后捅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