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所有人都说,“这不合规矩。”
……
纪筝想起和扶摇子论道。
她年纪越大,扶摇子越忧愁。
“小鸡,你怎么会又凉薄又不凉薄呢?”
纪筝听不懂。起因不过是她在和师父学学奇|门|遁|甲,预测他人命运,用作道宗的辅助。
过程中,她和师父争辩了几句。
“师父,你说命由天定,天按因果定命。”
“而因果,不还是系在人自己身上?系在人的每一个动心起念上?因变了,果变不变?”
扶摇子答不上来。
他捋捋胡子,“小鸡,搞不好有一天,你会因此而死的。你被自己骗了。”
说完谶语,扶摇子背过身吐了血。
掌心接住的血里,有肉。是泄露天机的代价。
扶摇子苦笑。眼角含泪。
笑容里有种老父亲般的苦涩。
《周易》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的徒弟,能走出独属于她的一线生机。
……
到了分红日。
纪筝和那伽同行到静河镇。
遇见了怀胎的陶三。
才短短一月多,陶三的肚子高高拱起。自己却瘦成了一把骨头,好像被胎吸取了精气般。
陶三用手顶着后腰,叉开腿站着,跟几个姊妹对骂。也不输阵仗。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老陶氏生了八个,白生白养喽。”
老陶氏的八个女儿,情事不顺,不是和离就是拆别人家姻缘。但她们都是老陶氏一个人拉扯大的。老伴儿死得早,老陶氏独自抚养八个女儿,个中辛苦,自不必多言。
但老陶氏老得下不了床了。
没有一个女儿愿意赡养她。
陶三养了个把月,受不了了,要推出去。怀着大肚子照顾老娘,她累得慌。
而且,其他七个姊妹,明明说好了,每月拿赡养费来的,都吹了。
陶三单吃亏,她不干。
这才吵得不可开交。
老陶氏的邻居大伯,在一边干着急,“她一个人在家怎么活?”
纪筝没看太久,对邻居大伯说了几句。
然后直接就往苏氏酒楼去。
那伽问:“你说了什么?”
“教老陶氏怎么改祖坟风水。”
女儿们的情缘木已成舟,救不救都那样了。
但老陶氏能不能安享晚年,这点浅薄的堪舆改善阴宅风水,纪筝还是熟练的。
那伽停住,“你明知他们不是好人,为什么要帮。”
八个女儿都不是好人。
老陶氏怎么教孩子的,可想而知。
“算不上帮,只是告诉她的邻居。”
剩下的,看缘分吧。
老陶氏再坏,也有邻居大伯交善。若她与邻为善,大伯愿意告诉她,那她便能安度晚年。
若她真品行不端,那邻居大伯不告诉她,或告诉了,她也不听。那还得受晚年子女嫌、无处安身的苦。
“我不明白。”那伽说。
“我不明白。”他又说了一遍。
纪筝讲起一个流传民间的故事。
说的是三个人去向神佛许愿。
第一个人是渔民,祈求散掉打捞的不义之财。把钱袋丢在香案下。
第二个是乞丐,乞求天降大财。低头时,看见香案下有钱袋,捡走了。
第三个是富人,祈求找回财物。
富人刚出门,就看见自己的钱袋被乞丐拿着,招呼家仆拿下乞丐。
“那伽,你说故事里,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那伽很聪慧。
渔夫自以为善良忏悔的行为,却把乞丐送入了绝境,这是自以为发善心,实则作了恶;
乞丐拿到不义之财算行恶,但阴差阳错帮富人找回了财物。帮渔夫担了罪。实则行了善。
善恶本一体。谁说得清。
所以呢。
那伽想。
当初他的主人独自飞升,留下超强的治愈能力给他。这才有灵界后来他遭遇的一切。
算不算……是善行结了恶果?
那伽的心里忽然好难过。他语气发冲。
“那你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纪筝回眸,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
她拍拍那伽的头,“跟随你的心,不就好了?”
一刹那。
那伽如醍醐灌顶。
千年来的心结,竟迎刃而解。他感到一阵虚脱。
提出要自己走走,晚点会回年山。
纪筝没多问,随他去了。
来到苏式酒楼。
纪筝直接拿条契找账房。账房看到盖印,拨动算盘算钱,这个月芋圆汤的分红,足足有一两五钱,大大出乎纪筝的预料。
看来,苏婴还是很会经营的。
这一趟,纪筝直接找账房,尽量不去和苏婴见面。
上回闹得不甚愉快,苏婴其实也不想看见她。
不过世事规律,有仇怨者,往往狭路相逢。
纪筝在出酒楼门口,正撞见苏婴出行上轿。
得亏她反应快,侧身躲到视线死角里。
苏婴今日一身鲜绿色厚披风配狐裘围脖,白毛领衬得她面色若桃,给寒冷冬日都添色。钗环更是珠光宝气,对苏婴的美貌是锦上添花。
她是被一个年轻男子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