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那是气恼、是愤恨、是不甘,可是,看见她捂着眼睛哭,听见她微弱委屈的声音,这个地方却又酸又涩,还涨涨的。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骑上事先停在路边的摩托,追着她坐的那辆公交车。
她秀丽的侧脸映在车窗上,手里握一张面巾纸,时不时去擦脸。
她还在哭。
她没有往车窗外看,所以没发现他一直跟着。
到家,妈妈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勾着毛线。
林妈妈前几天刚说过,天气暖了,要给她织一件镂空坎肩,配衬衫穿。
林锦舒一向佩服妈妈能手眼分开,一个专注八点档剧情,一个自动织出繁复花纹。
若在平时,她会放下包包,到妈妈身边腻味一会,揽着妈妈手臂一同看会电视,今天却没时间。
跟妈妈说一声要加班写稿,她就匆匆回了卧室。
半分钟换好家居服,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
一篇2500字的稿子,写到快2000字处成了空,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郑晓雅实在可恶!
凭着记忆理一理大纲,从头一字一字敲击键盘,她沉浸在写稿中,连中途妈妈来送糖水都没发觉,等到写完稿子,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钟头。
桌边的桃胶紫薯银耳羹已经凉透。
稿件存好,发送给值班编辑,合上电脑。
在窗边深个懒腰,看一眼开至荼蘼的玉兰花,简单洗漱后,她把自己扔到柔软的被褥间,打开D站准备放松一下。
首页推荐上,一则视频吸引了她的视线。
《古偶苦丑男久矣,还好有他》,上面只有一个男人身穿古装的背影,却莫名熟悉。
林锦舒的心狂跳了一下,手指迅速下滑,避开那个视频。
看了几个味同嚼蜡的视频后,不知怎么,她竟鬼使神差得点开搜索框,输入了祁越渊三个字。
没想到出来一大堆视频,粗略一划,竟是一眼看不到底。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开了播放量最高的那个。
窗外,祁越渊斜倚在一栋楼的外墙边,静静看向她的房间。
他一路跟着她,看着她下了公交,走过一个路口,走进这个老旧小区。
她走进楼道,老式家属楼的声控灯随之亮起,他看见她的身影依次出现在二楼、三楼。
然后,三楼东侧的一个卧室亮起灯。
窗前挂着薄纱帘,他只能看到她的剪影,看她在桌前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后来她终于起身,站到窗前伸了个懒腰,站了几分钟后拉上了窗帘。
遮光窗帘把房间遮得严严实实,他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
晚归的打工人走进楼道,声控灯又一层层亮起,她的屋子却一片黑暗。
仰头太久了,脖子有点发酸。
祁越渊抬手摸了摸后颈,想起那一年,她看了《天堂电影院》大为感动,非要拉着他一起二刷,还问他会不会像电影院里的士兵一样,在她窗前等足九十九晚。
他对她的问题嗤之以鼻,冷淡地说“一晚也不会,我没那么闲”。
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随后她抱起他的手臂轻轻摇晃,“拜托了,你就去我窗下站一晚嘛,让我也感受感受这种滋味。”
他本想一口回绝,被她这么一摇,说出口的话自动变了模样。
“什么滋味?”
“被人守护,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
“哦。”
他冷淡地回了一个哦,内心充满诧异和鄙夷。
她究竟几岁,还相信这种可笑的桥段。
同时又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他为学费和妈妈的医药费发愁时,她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和浪漫念头。
人与人之间的鸿沟简直如天堑。
他耻于和她玩这种幼稚游戏,左右推脱,最终也没有达成她的愿望。
谁知今日,无人要求、无人逼迫,倒是他自己巴巴得在这里一站两个多小时。
而她完全不知道。
莫非他上辈子害她全家,所以这一世要被她拿捏?
回到住处,已是午夜。
刘豹从自己房间冲出来,脸上写满兴奋和八卦。
“越哥去哪里潇洒了?这可是头一回见你这么晚回来。”
祁越渊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臭小子,管好你自己就行。”
“谁让我是你经纪人呢,不,是经纪人兼管家。说真的,越哥,咱们在N城待的够久了,明天活动完,也该走了吧?”
说到工作,刘豹一扫先前的吊儿郎当,拿出手机确认行程,神态严肃。
“其实,明天也不是多大的活动,不是非去不可……莫非?”
说到此处,他像是忽然明白过来,结结巴巴道“越,越哥,明天的活动,你该不是为了…… ”
话没说完,被祁越渊冷厉的目光逼了回去,刘豹懊恼得挠挠头,“哥,就算被你打,该说的我也得说。”
“咱们该离开这里了,该放下就放下。”
“这么多年来,是谁一直陪在你身边,不求回报,不逼不闹,你该知道。”
祁越渊的目光又冷了几度,“孟星羽只是我的下属。”
“二豹,你该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被人胁迫,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