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恋爱瘾上头的时候,谁都能急迫的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她愿意相信那一瞬间的真心,但她无法相信毫不犹豫的、无缘无故的爱,就这样降临在自己身上。
如果可以降临,为什么父母还是更爱溶津?
她宁愿相信,受到伤害与不被选择才是必然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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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影开会时总是心不在焉,周奇叫了他好几次,问他明年的预算和竞标怎么安排。
陆明影回过神来,将昨夜睡不着起来看过的文件,又看一遍,“按你们的原计划推进即可。”
周奇是谢时安的朋友,也是他们大学时的师弟,能力不言而喻,有他驻守在呈溪,他理应无需操太多的心,更不用多留在这里一周。
或许他可以离开,如果他想离开的话。
周奇同样对陆明影的回答深吸一口气。
他从没有见过陆明影不提意见的时候,他一向将陆师兄当他的托底。
但此刻周奇只好:“好,我再拿给谢总看看,没问题我就下发给下面的几个部门推进。”
“好。”
会议结束,陆明影从景区绕过小径,步行回家。
推开门,小姑娘已经回市里,卧房中空荡荡的,好像还残留着她用过的沐浴液的味道。
陆明影在房间中待不久,重新回到楼下,再次走进前面那栋黑黢黢的老楼。
前几天孟禾璧住在的时候总来这儿,东看看西看看,又不知从哪找了些大纸箱子,将堆在地上的杂物收拾到了里面,一箱一箱的放好,不似刚来时杂乱。
说实话,他从没想过收拾他的过去。
他喜欢让改变不了的东西在时空中保持原样,因为无法改变的东西的另一层意义就是无需改变。
他向来不浪费时间反刍过往,也不试图弥补或改变什么。他只接受,超越,然后慢慢将那些伤痕甩到记忆长河中,他喜欢在精神世界中将过往一点点堙灭的平静感,而精神的平静最能带来安全感。
许多年来,他都能很好的维持这种精神上的平静。比如他从没有最喜欢的与最讨厌的功课、没有最欣赏或最厌恶的老师、没有最感兴趣与最无感的人。
陆明影笃信,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他从不与善变的人性博弈。立场总会倒转,不喜欢的有一天会被喜欢,喜欢的会被讨厌,欣赏的会变成厌恶,厌恶的会变得如珍如宝。
他不想考虑这些,也甚少在意周围的变动,他只在意自己的第一直觉与最初设定的目标能不能完成。
因此陆明影有一条从不示人的人生准则:世间万物多矫饰,精神的平静往往在于不多求。所以他一向只要自己一眼看中并想直接出手的,他相信,只有第一眼的冲动才是最不作伪的真相。
不是没有人问过他。
不怕错吗?不会后悔吗?
陆明影笑笑。
也许会错,但谁又能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他敢做决定就不怕错。
沉闷的凉风从头顶和门口吹过,房檐上积的陈旧雨水顺着瓦片落在他颈后,陆明影恍然抬头,重新走出那栋哺育过他十七年的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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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禾璧在罗西家喝了个烂醉回来。
她不会喝酒,酒量也着实不好,在陆先生身边的时候,香槟只沾了陆先生唇上的一点,黄酒一口没喝,她不知道自己从哪生出的勇气,竟敢干掉三瓶啤酒和一杯白酒。
“梅姨,我好一些了,您回去休息吧。”孟禾璧宿醉醒来头疼的很,梅姨给她做了解酒汤,喝下已经好很多。
梅姨叹气:“多大事儿呐,把你一个小家伙喝成这样。”
孟禾璧抱着陆先生的枕头傻笑:“没事,小事儿。”
无非就是她有点想陆先生,但不敢给他打电话罢了。
罗西建议她,如果你始终不相信你的陆先生,那就疏离些,不要去撩拨对你上头的老男人,维持一点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这样你想放手的时候,大家都能痛快点。
孟禾璧点了头:“西西,你说的对。”
然后仰头闷了三罐啤酒和一杯白酒,结果发现喝完酒更想给陆先生打电话。最后将手机扔到沙发后面,才控制住自己的手。
梅姨不懂小孩子的心思,但她训练有素的什么都不问,只兢兢业业的给她做早饭、午饭,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孟禾璧头不舒服,胃里也不舒服,一路昏昏沉沉的睡着。睡梦中,好像听到了楼下关门的声音。
梅姨似乎在和谁说话。
孟禾璧翻了个身,又闷着头睡了会儿,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弹起来,“唰”的掀开被子下床。
她甚至没穿鞋,慌慌张张的打开门,刚拐下楼梯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坐了个男人,手中拿着平板,面前放着一杯水。
陆明影听见动静,将手中的平板放下,温和的笑着:“小醉鬼醒了?”
孟禾璧扶手站在楼梯口看他,呆了会儿,然后像被谁敲了一棒子似的一路小跑下来,扑进他怀里。
陆明影将人接了个满怀,胸腔闷震着笑声。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下周吗?”她眨眨眼,觉得眼眶有点酸。
她还没有给他关于称呼的答案,她软弱到不敢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陆先生又先投降了?
只过了一天而已。
陆明影托着她跨坐的腿,往上抱了抱,温柔的注视着她:“因为我想你了。”
他想她,所以不想惩罚自己。即便有需要冷却的情绪,也要来到她身边。
孟禾璧两行眼泪滚下来,慌忙搂住他的脖子,“我...我也...”
我也想你了,陆先生。可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口。
陆明影感受到她的眼泪与纠结,笑着说:“我懂。”
静静地相拥片刻,他一点点顺着她的背。
最后由他说出那句话:
“就叫陆明影吧,我们从名字开始,重新平等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