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秒一秒走过,像是一帧一帧动画,随着姜禾脚步移动,周围景色不断变换。
学校犹如一只破茧的蝴蝶,历史的痕迹逐渐被冲刷掉,原本被大雨敲打的泥泞土地,逐渐被新的东西覆盖。
尽管还不足以和进入回忆之前的操场睥睨,但改变已经足够说得上是翻天覆地。
眼前走马观花,片刻后忽的静止。
柔软的草坪踩在脚下,草坪周围是红色的塑胶跑道,宛若一条鲜红的彩带,郁郁葱葱的树木交相环绕,操场的每一角落都充满了生机。
奔跑带动的风声、同学热情的嬉笑声、推推搡搡的敲打声……
眼前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姜禾眼前,一个、两个、三个……
也许是看到姜禾独自站在操场中央太过突兀,有不少学生投来好奇的注视,但又冷漠的移开。
姜禾感受到学生们的神色,不觉轻笑一声。
多么鲜活,又……多么讽刺……
自己拼命在刚刚想要寻求的帮助,只有在现在才找得到,时过境迁,早已晚了。
“萌萌,你没事吧?”还是有热心的同学的。
看着眼前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女同学,“没事,我就是看到这么大的操场,有点……”姜禾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害,这操场还是在你请假的时候修起来的呢,而且只用了不到三天,厉害吧。”女同学忍不住骄傲道。
“三天?学校怎么突然有钱修操场了,教学楼宿舍楼还没好好修一修呢。”姜禾隐隐感到些许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唔,好像是有个超有钱的老板投资的,投了好几百万吧应该,真有钱啊。”女同学忍不住羡慕,表示自己要是在将来也这样有钱就好了。
姜禾倒是没有丝毫羡慕,心脏跳得飞快,只觉得慌乱与不安。
“姗姗呢?”姜禾忍住颤栗问出口。
“姗姗?哦,就是李慧啊,她好像是她家人给她办理转学了,说来也巧,就昨天刚转的。”女同学皱着眉头,也是对李慧转学百思不得其解。
李慧,原来李姗姗本名叫李慧啊,自己现在才知道。
“对了,萌萌,校门口有个怀孕的阿姨找你,说是你的亲戚,她说让你有时间到学校门口一趟,她说会一直等你。”女同学像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恍然想起的样子。
说完又忍不住疑惑:“不是,你们没有约定好吗?她怎么说一直等着你啊?”
“校门口?”姜禾惊觉,可能是渣男怀孕的妻子。
“行,谢谢你。”姜禾来不及好好道谢,话语间已经跑出了很远,并不清晰的道谢消散在温柔的轻风中。
姜禾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靠近校门。
在距离门外女士不到两米处站定。
门外怀孕的女士,身着橘红色碎花连衣裙,舒适而温柔得体,头发简单束起,不失端庄与优雅。
看到姜禾过来,一只手下意识护住突起的孕肚。
尽管刻意进行了打扮与修饰,但面部呆滞的表情,嘴角的淤痕,以及满是疲惫凹陷的双眼早已将自己暴露的彻底。
她尽力站的端正,却无论如何都显得及其疲惫,仿佛已经过渡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只需要一根火柴,便能将自己全部点燃。
脸颊向凹陷,像是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已经失去,“我是林梅,王建树的妻子。”她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又像是低声叹息。
姜禾没有接话,因为也不需要自己接话。
平铺直叙的声音响起,“我们结婚两年,他入赘我们家,在两年间,我父母车祸离开,我因为太过懦弱而选择逃避,所以留下的资产都由他来打理。
他说为了让我摆脱从前逃离痛苦,换个城市重新生活,于是我们不停的搬家;他说也许生个孩子会有所改变,于是我怀孕了;他说要为我们的孩子积点德,于是他做慈善并当了老师……
我以为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一直都是我自以为是……
我是从半年前开始察觉的,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出轨,我试探过,但他说叫我别多想,让我相信他,再后来我发现他出轨的对象是他的学生……”说到这里,林梅嘴角扯出一抹缝隙的弧度。
话题又重新接上,“是他学生啊,我看见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小姑娘,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开始闹,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他,用孩子威胁他,但换来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不耐烦,直至他开始家暴。
我没有办法,我试图联系他的学生,告诉她真相,我发现,我找不到她了。
他向我道歉,告诉我他已经把那个女孩处理好了,真的是“好好“处理了啊……”林梅眼底止不住的讽刺。
“他又回家做了一段时间的好丈夫,我以为他迷途知返收手了,但没想到……他只是在物色新的对象。
我试图再一次反抗,联系他的学生,却又一次遭到了殴打,我也打电话报过警,没办法的……没办法的,这个世界仿佛为他而生。
我来学校闹过,没用的,没用的,每一次他都会给学校投资一笔巨款,学校就会当作没看见,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来拯救她们,拯救我自己。”说到这里,林梅哽咽住了,眼泪顺着眼眶留下,无声的悲伤弥漫在二人之间。
“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毫无忌惮,原本还装装样子,现在连装都不装,对我开始越来越忽视,越来越冷漠,常常当我不存在。
他更换对象的速度却变得更快,快的我甚至来不及反应,我总是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找到她们。
直到三天前,我亲眼看到了,那个恶魔犯罪的全过程,你同学来找我了,她向我道歉,向我赎罪,她说她会离开,她告诉我了你的名字,说是你发现的。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只是被骗了,我以为她发现真相还不晚,她可以逃离这场噩梦,但我错了。
她永远的留在了我家,就在我家一楼的卫生间里,她被忽然回家的畜生给杀害了,原谅我,我没有救得了她。”面前的女人似乎真的无能为力,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嘴唇哆嗦着,情绪开始有崩溃的迹象。
“我就被恶魔绑在了楼梯口,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杀害、分尸,麻木的我竟然为她的死感到庆幸,起码她永远的离开了噩梦。
我开始意识到,原先的那些女孩的去处,原来我无法找到的女孩都已经被他杀害了,怪我没有早早发现,也怪胆小的我没能有勇气反抗。
我觉得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在我被杀掉之前,你能帮助我吗,能帮帮我们吗?”很长一大段话,原本激动的情绪骤然回归到零点,就像是被石子敲击的死水,又重归于平静。
早已泪流满面的姜禾,无声的哭泣着。
姜禾说不清这是属于萌萌的情绪,还是自己发自内心的哀伤。
姜禾喉咙沙哑堵塞,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更别说张口答应。
只能不断地点着头,示意自己答应了,自己会帮大家,帮大家逃离这所牢笼。
“谢谢。”两个字像是不舍的告别,被清风吹散。
也许是下课时间到了,也许是这场回忆之旅的结束,眼前的林梅开始扭曲,周边的环境开始消散,幻境被打破。
重新回到了课堂,被盛彦拥在怀中,抛开一切的姜禾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周围玩“狼人杀”游戏玩的尽兴的同学,差异的看着人群中与众不同的姜禾,纷纷好奇的投来视线。
露露作为老师,出面安抚好其他的同学。
哇哇大哭的姜禾,根本没有心情留意周边的环境,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双手揪住盛彦的衣襟支撑住身体,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滚落打湿依靠的胸膛,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与悲伤全部倾泻出来。
盛彦默默握紧拳头,眉头紧锁,热泪的打在胸口,也烫伤了盛彦一颗漠然的心。
盛彦又将姜禾向怀中拢了拢,姜禾的脸这下子是真的结结实实地埋在了盛宴的胸口,连哭声都变得低沉的“呜呜咽咽”。
此时只顾着宣泄情绪的姜禾,很久之后才意识到。
这堂课,这场游戏,自己充当的是“女巫”的角色,女鬼则充当“狼人”的角色,而那个“恶魔”,就是等待着被制裁和推翻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