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在餐厅遇到她后,南洋陷入了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晚。
天气还是很热,头顶风扇吱嘎转个不停,南洋翻来覆去睡不着,出了一身的汗。背上的湿疹又开始发作了。
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晚上睡不着,白天萎靡不振,上课时而打盹,时而清醒。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沉地睡,昏沉地想那个雨夜和那间餐厅,以及,那两名女子的关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南洋拿起画笔在画册上画起那个身影。
各种动作,各种姿态,各种身影。画册上有许许多多的个她,但每一个她都没有被画上具体的五官。
不是不记得,不是忘记了,而是害怕想起,害怕被人发现她内心的隐秘。
除此之外,南洋也以陪罗嘉嘉上班为由,去过餐厅好几次。
多少次从巨大玻璃窗外向内望,怎么都望不到她的身影。
罗嘉嘉看南洋这么频繁地往餐厅跑,诧异地问:“怎么了这是?代班一次,上瘾了?要不,你也来嘛,这边福利还不错的......”
“我才不要,只是无聊,过来陪陪你而已。”
要在这工作,想都别想。南洋又想起餐厅繁文缛节的各种规矩,以及像那个中年男一样难缠的客人。
南洋满心怅然,失落地在这条街道上走来走去,一连数日,她都没有出现。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南洋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凡事皆为无心插柳柳成荫。
又是一个令人困乏的早八。南洋百无聊赖地向教室挪动脚步。
美术史作品鉴赏。只有她选了,罗嘉嘉没选。
之所以选这门课,是因为那天等她终于在缓慢的校园网络中打开选课界面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一门课还没被选满。听说教这门课的老师是个新来的老师,事少打分高。
“哎,南洋,都快迟到了,还走这么慢。”是罗嘉嘉。
“哎呀,没事没事,不急。”
南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力挤压手中的牛奶盒,吃一口面包,吸一口牛奶。
突然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南洋以为自己又大白天发梦。
——她的身影竟然从夜里的梦中,来到了白天的现实。真是可怕!
南洋揉揉眼睛,用力甩了甩脑袋,朝教室走去。
一进教室,望向讲台,南洋惊得差点脚下一软。
自己真是有点神智不清,疯到一定程度了!
竟然在教室的讲台上看到了她!这怎么可能?!
“那个......你好,同学,请问......这是美术史作品鉴赏的教室吗,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南洋还沉浸在对眼前产生的幻觉自我怀疑中,完全没听到这个小个子女生的声音。
小个子女生见南洋根本不搭理自己,感到失落,于是默默走开了。
是不是刚才有人在说话?南洋这才恍惚反应过来。
回头看,没有人。
果然自己精神出问题了,频繁出现各种幻觉!
“好了,同学们,首先,让我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叫,陈青漾,来自......”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哦,这个老师是北城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好厉害!”
“中文系的?为什么来艺术院校?”
“哎,听说她在大学时期是学生会副主席。”
“不是,就我一人注意到,老师好美吗......”
当南洋终于从周围同学叽叽喳喳的讨论中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全是汗,心跳也已经严重过速!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捋清楚眼前的状况。
也就是说,那个自己日日夜夜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身影,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成了自己的老师???
陈青漾。她的名字。
北城师范大学,和自己姐姐一个学校。
南洋开始一条一条捋有关她的信息。
学生会副主席,自己的姐姐是主席。
也就是说,姐姐南北,有可能认识她??
南洋在边惊觉世界如此之小,边拿起手机快速乱翻好友列表,她现在好想把这件喜悦又震惊的事立刻告诉谁。
但稍微冷静下来想了想,还是告诉罗嘉嘉比较好。如果告诉姐姐南北,以她那大嘴巴,迟早会把歪曲的事实传到陈青漾耳朵里去。
南洋:【!!!】
罗嘉嘉:【???】
南洋:【我这门课的老师和南北是一个学校的!】南洋在左思右想后,憋出来这句话。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讲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罗嘉嘉:【哦,那怎么了嘛?我都快无聊死了,我这门课上课的老头,说话口音好重,根本听不懂!】
南洋整节课都在极度兴奋中度过。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现在就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她一边想要尖叫,一边又在努力地压制自己想要尖叫的心情。
“好了,同学们,第一节课,我想先认识一下你们每个人,所以,现在由我点名哦。以后的到课率,还请同学们自觉哦。”
要点名了?她要注意到我了?她会认出我来吗?南洋手心全是汗,激动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南洋。”
“哎!——”
不知怎么的,自己竟然发出了一声破音的“哎——”......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和熟人打招呼。
周围一片哄笑,南洋尴尬地想从桌子底下钻进去。
“嗯,这位同学很热情嘛。”
南洋涨红了脸,不敢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始反复回味陈青漾喊她的名字时,那个令人心里酥酥麻麻的声音。
哎,后悔没有用手机录下来,然后反复听,她想。
等等......但又突然觉得,自己是变态吗?......
下课后,南洋静静望着陈青漾收拾完东西出门而去,于是才快速收拾书包。慌忙奔向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