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你恨你真恨你诶~(诶哟哟咯) ,把你冲进屎缸里诶~(诶哟哟咯) 。”
那天早餐,南洋被一阵喧闹的铃声吵醒。
专属的铃声,专属的人。
南洋突然反应过来,双眼一睁,迅速起身,一把抓过手机——
是“魔鬼老刘”——南洋的辅导员。
“喂,南洋同学,是不是还在睡觉啊?”
南洋心一虚,但又一看时间——6:05。
这个点谁不睡觉啊.....
“啊......没有,老师,已经醒来了......”
“哦,那你今天还挺勤快的。也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跟你说一声,别忘了今天早上来我办公室找我啊,挂了。”
南洋刚要搭话,那边就已经响起嘟嘟嘟的声音。
暴风雨即将来袭。
南洋心里发怵,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来到办公室,人还没见到,但声音和气味却远远地飘过来。
“哎——王老师,那个学生的事吧,是这样子的,实在不行啊,通知家长啊。”
一进门,浓郁的韭菜味儿直扑过来,呛鼻子。
魔鬼老刘很喜欢吃食堂二楼一窗口的韭菜盒子,每次都要韭菜加量,炸得酥脆热乎才行。每次南洋来办公室找她,都能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韭菜味儿。也不知道同办公室老师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哎哟,洋洋同学来啦,来,坐坐坐,别紧张啊。”魔鬼老刘边大口咬韭菜盒子边说。
“洋洋同学啊,之前跟你说的分专业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决定了吗?”
南洋踌躇,没说话。
“没事,还有时间考虑。但是,也不要太久啊。”
魔鬼老刘仔细端详她,“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那怎么最近总是看起来闷闷不乐,懒懒的。南洋洋,懒羊羊,哈哈哈。”魔鬼老刘被自己的过时谐音笑话逗乐了。
南洋:......
“你看吧,这不就是你们年轻人常看的动画片里的......”魔鬼老刘为了和年轻人聊上天,调动脑海里全部有关于“年轻”的话题,但还是把话掉在了地上。
“老师我早就不看动画片了。”
“看动画片咋了,你们美术系的就应该多看,你看,那个罗嘉嘉同学就选的动画方向,人家从一开学就决定了的。动画方向也不错,你考虑考虑......”
南洋被从一大早吵醒到现在赶忙到学校听了一堆过时冷笑话的闲扯,整个人心神俱疲。然后以有早课为由推脱,直往门外走。
“南洋,可别忘了,你可是你们专业第一考进来的啊。”魔鬼老刘在她临走前大声喊道。
南洋奔忙去早课教室。
早课,选修课,水课,迟到无所谓,阶梯大教室,从后门溜进去就行,下课签到就行。
一到教室后门就瞥见了那抹默契的身影——坐在后排,头戴帽衫的罗嘉嘉。不出意外的话,罗嘉嘉应该在边偷吃早饭边看漫画书,她旁边应该留了个空位,桌子抽屉里还有帮她南洋带的早餐。
果不其然,一切到位。
罗嘉嘉朝她打了声招呼后,就又一脸痴笑埋头看漫画。
“哎。”罗嘉嘉胳膊肘捅捅南洋。“你看这一对CP,是师生。”
南洋差点将刚吸入口中的豆浆喷出来。
“按理来说,A应该很喜欢B,但为什么A一直要针对B,专挑她毛病讲,还要在其他人面前讲她坏话。A到底咋想的?她对B啥想法啊?”
南洋听了罗嘉嘉这一番话,不知怎的内心一阵紧张,慌忙说:“当然是因为A讨厌B。”
“不。”罗嘉嘉仔细想了想,说:“应该是喜欢,喜欢到用了一种非常别扭的方式表达。我就静候A被打脸,追妻火葬场了......”
“......”
“哎,那两个同学在聊什么,站起来说。”
南洋像是被罗嘉嘉戳中了什么刚想反驳,却被课堂老师警告,于是当场闭了嘴。
南洋今天还有一件烦心事,巨大的烦心事,那就是要去见陈青漾。
陈青漾现在负责南洋的期中设计指导。
南洋本由另一名余老师负责指导,可余老师,不是今天头晕想吐就是明天家里有事,没过多久就辞职不干了。
于是,南洋和其他同学便顺理成章地都转交给了陈青漾。只因为她是上学期新来的年轻老师,只因为她很好说话,什么活都揽。就算她是中文系毕业跑到艺术院校教美术史,让她指导学生设计,上级老师没觉得不对劲,那就没什么不对劲。
南洋踌躇又兴奋,又要和她单独面对面了。
越接近陈青漾办公室就越心跳加速,脚步也变得拧巴,东倒西歪的,快要跌倒。
302,302,302......
边默念那个做梦都能梦到的数字,边深呼吸做心理建设。
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不管怎样,先得把这一关给过了。毕竟,距离期中设计上交只有仅仅一周时间了。以及,已经挂了一科了,她可不想这一科也出问题。
走到303,距离陈青漾只有一步之遥。
刚攒满勇气即将踏入302,就听到了那个让她心跳漏一拍的声音。
南洋快速后撤一步,从门外悄悄望向她。
听到她的声音会心跳加速,看到她的脸会扭头逃跑。南洋将此一一归结为学生对老师天然的惧怕。
南洋还记得,当女同学们热烈地讨论着这位新来的漂亮女老师每日不同的穿搭的时候,南洋早就将她身上所拥有过的色彩,一一记在心底。
每次画画的时候都只用那几个颜色,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些色彩,偶尔遇到那些熟悉的色彩搭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会迅速闪过那个身影,然后涌起一阵难以压抑的羞怯与喜悦。
身边的小物件也不知何时都换成了那些色彩的阵列、堆叠。
那些色彩对她来说如此重要,仿佛那些色彩和那些内心的隐秘紧密相连。
可自那天在自家门口遇到她后,那些色彩也逐渐变得刺眼与痛苦起来。
“没事哦,跟我仔细说说你的想法吧,我一直在听。”陈青漾正在安抚对面紧张的学生。
她望向别人的时候总是直视对方,从不躲闪。
南洋想起自己之前和她面对面的时候,总是不敢直视她的那双眼睛。
于是,便在网络上搜索“和别人面对面交谈的时候,眼睛盯着哪里才不会显得没礼貌。”
看了半天,学会了四点游移法,也即在对方脸上寻找四个点,来回移动,既不尴尬也不会显得没礼貌。
可在陈青漾面前实践的时候,眼神慌忙频翻频闪,陈青漾看出异样,关心道:是不是眼睛哪里不舒服?
她讲话的时候也是既有耐心又温和。你说什么她都会好好地听,好好地回应。
她对自己是这样,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全都是这样,毫无区别。
南洋在心底冷冷地笑,呵,一种故意撩拨他人的惯用手段。
想到这里,南洋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突然翻涌的情绪,转身想要逃走。
“南......南洋?那个......”
谢冰鼓起勇气向南洋打招呼,可南洋却像没听到似地快速擦肩而过,走开了。
南洋同学对自己果然还是很冷冰冰,谢冰觉得莫名有些失落.....
谢冰还记得舍友跟她说的对南洋的初印象:经常阴着脸闷闷不乐的专业第一。
南洋跑了出来,不知道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