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星坐在屋内沉思很久,越瑛一句话掀起她内心波涛翻涌,她隐约觉得内心深处某点被触动了。
书信带着消息飞回国公府,颍国公拿到信后,于府中石阶上枯坐一宿。
吴备小心翼翼上前,:“国公爷,小姐在信上说了什么?”
颍国公把卷边的信纸递给他,吴备接过一目十行浏览过去,看完后先是大惊失色,再就脸色暗下来。
“您打算怎么做?”
颍国公沉默不言,抬头望着玉盘似的圆月,马上就是中秋节了。
就在吴备要动时,他仰天长叹一声:“老夫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缩头王八,如今也该探出头来动动了,皇帝又提了长星的婚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搏一搏。”
吴备瞬间便理解了他的意思,小声问他:“国公爷,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颍国公瞧着他,慢悠悠捋了下胡子:“反贼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老奴明白了。”吴备揣着信纸走出院门找地方销毁,也不由抬头望望月亮,心中感叹,这个中秋怕是不得安稳了。
这厢越瑛正和李长星挨家挨户敲门,书面证据在朗时野手中,那他们就要尽快把人证抓到手,李长星把她带来的人分批安排在城中,如今黄义肯定已经知晓另有人马来城,为了他背后的主子,定然会尽快行动,到时这些知情百姓的性命就不保,现在无异于与时间赛跑。
然而他们得到的回应却不尽人意,百姓们被压迫久了,早就麻木不堪,谁也不愿当这出头鸟。
这么半天下来,任他们磨破了嘴皮那些百姓都是摆手,越瑛心里虽急但却也理解他们,平冤一事困难重重,他们的一腔热血早就在官府的血腥镇压下被磋磨殆尽,在不能保证成功的情况下,谁也不想因为一桩陈年冤案得罪此地的官。
李长星气得不轻,她眼里愠色渐浓:“这些人怎么回事?我阿父拼着命保护他们,他们却连作证也不肯,真是一群白眼狼。”
越瑛知晓她身为李墨循之女心里有怨,也不做多言,只摇头道:“不若去找找王婆,从她那里找找突破口。”
李长星扫他一眼:“我现在就去,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不会忘。”
话罢李长星便扬长而去,越瑛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户,只觉心累非常,接下来还得去找朗时野说服他答应合作。
“为何要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沉稳的声音带着不解随风沙飘来。
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越瑛也不回头,只从容道:“为了问心无愧。”
朗时野踱步上前,与他并肩,语气闲散:“值得吗?你今日不是瞧见了,李墨循保护的这些人,他和外面将士拼尽血肉,可这些人如今连给恩人作证都不敢,你要保护的就是这样的百姓?”
“他们是何种人我管不着,我只做无愧于人的事。”越瑛冷声道。
“天真无知。”朗时野嗤道。
“你的计划是什么,利用证据威胁皇帝让出金麟城,以此作为突破口,再来反打一手,以这份证据为由起兵攻打大晟?”
“还有一桩他必须偿还的血债!”朗时野语气森冷,蕴含无数仇恨的细针。
“太子和皇帝已经反目,只差一个导火索牵引,若我猜的没错,你的人在朝中已经准备好,你要引起他们的内战,好让你更轻松坐收渔利。”
他没回答,但越瑛知道,他猜对了。
他眸光微凉,语调带怒:“你知道战乱会造成多少百姓伤亡吗?!”
“知道,但我是大朔将领,世事难两全,我要为我的父母和族人报仇,我管不了这么多。”朗时野终于哑着声线开口。
“你这般行事与草菅人命的皇帝有何区别?”
“你以为我愿意吗?!可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这样我要怎么为父母兄弟报仇!你这样矜贵的公子根本就不理解!”
“……”
“战乱过后,我会登基新皇,将大朔大晟再合并为大启,到时我会还他们一个清平世,牺牲是不可避免的,牺牲小部分是值得的。”
“……这就是你的想法,牺牲百姓成全你自己的权力,战乱带来的伤亡从来不是一个小数目,牺牲一部分成全大部分只是权力统治者的无耻玩笑,话说得好听,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被牺牲的人?”
“你这话说得不心虚吗?好,那我再问你,你怎么就有十足把握皇帝会按你想象中那样让出城池呢?他是人,人心善变,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一定会这么做么?”
越瑛语调嘲讽:“若另有幕后主使在背后指点呢?让无辜百姓为你的失策白白丢命吗?”
他字字珠玑,朗时野偏头过去,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确实有些想当然,可木已成舟,他走了那么多年,已经没法这么简单收手了。
空气沉寂很久才重新流动起来,越瑛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我有个不周全的计策,只看你愿不愿意放下你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