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才听到南宫陵无力逃避却又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还没死?”
大概很多天都没说话了,他的声音虽然毫无温度可言,但发出时却自带一种沙哑的虚弱感。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吧,国师断言我活不过十九岁,因此从小遭遇了世上所有的不公,但你帮我打破了这个预言,所以我以后将会长命百岁。”
这话似乎激起了南宫陵无尽的懊悔和痛恨,如果当初任由沈蓝安跳楼身亡,也不会发生后来让他后悔莫及的事。
虽然后来的这些事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山灵好似没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霜,和颜悦色地说:“如今咱们同命相连,也算休戚与共了,吃了这个包子,我带你回家,为你一路保驾护航。”
“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知他对她深恶痛绝,恨之入骨,为何却对他一反常态,非但没有与他鱼死网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嬉皮笑脸,甚至带着一种陌生而纵容的温柔。
仿佛曾经那个辱骂他,折磨他,鞭打他的沈蓝安从来不存在一般,也仿佛不知道他南宫陵要她沈蓝安的命一样。
山灵透过他闪烁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他内心深处的质疑,狡黠地笑了笑:“要问你自己啊。”
“什么?”
“你给我下了情蛊,就应该知道,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
“我现在不想死,所以也不会让你死,你知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没见,即便知道你想置我于死地,即便我差点死于你亲手射杀的弓箭,我也能不计前嫌,即便你满身污秽,狼狈不堪,即便相隔很远,我也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你,并且,待在你身边,我竟然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
“或许,我身体里的这只蛊虫,深深爱着你身体里那只,连带着我都无法控制自己,每次蛊虫躁动的时候,我脑海里全都是你的身影,或许人总要经历过毁灭才能得以成长,不仅你觉得我反常,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你说怎么办?”
南宫陵愕然地看向山灵,似不知道情蛊会有这样强悍的威力,能让一个阴狠恶毒,心怀他人的女人彻底改变心性,改变所有。
南宫陵更不确定,山灵的说辞是真是假,亦或者,山灵的改变是真是假。
这张和沈蓝安容貌不相上下,明艳动人的眉目中透漏出曾经陌生,后来短暂相处中习惯的狡黠和倨傲,让南宫陵一时慌神,陷入了迷茫的挣扎中。
他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看向山灵时,眸中的各种神色已然平复,只余山灵早已习惯的那种漠然和冰冷。
不过,南宫陵却是伸手接过了山灵手中被她咬了一小口的包子,盯着山灵的眼眸,似妥协,又似挑衅般,南宫陵吃下了那个包子。
山灵眉梢微挑,最终微微一笑:“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觉得陌生的可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沈蓝安?”
山灵摇摇头:“不,我叫山灵,之前在你身边当宫女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但你似乎问了就忘了,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是吗?一个临时起意的假名而已,我为何要放在心上,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记在心上?”
“也是,不过我很好奇,当时我脸颊肿胀,破了相,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南宫陵脸上带着一抹惯有的讥诮:“你至今还不知道?”
“因为情蛊?靠近你,你也会有反应?”
“母蛊只有和子蛊两情相悦的时候才会与对方产生感应,否则当初我就不会给自己种下这种蛊,你觉得我对你,除了恨,还会有其他吗?”
山灵诚实地摇摇头:“不会。那你是如何识破的?”
南宫陵盯着山灵耐心等待的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露出一个充满邪恶的笑容,恶狠狠地说:“你曾经用过的脂粉味,是我此生闻到过最恶心的气味。”
山灵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片刻之后她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随即一笑了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看来你真没有丝毫记忆,连我现在这张脸,都是陌生的。”
南宫陵不知她话里的深意,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皱眉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一张人/皮面具,何以称之为一张脸,不过是如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见天日,混淆他人视觉的工具罢了。”
山灵状似不以为意地起身,拍了拍有些发皱的衣裙:“走吧!即便我曾经折磨过你,也没让你落到如此臭气熏天的地步,跟我去客栈洗一洗,我也给你做一个混淆视觉的工具,让你光明正大地走出这戒备森严的皇城城门,打南宫上寻和南宫睿的脸。”
南宫陵眼里的复杂一闪而逝,想了想,最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