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绿翠这样剥,岂不糟蹋”
女子看着连州,突然正色。
“哦?”
连州冷眼看着她打算说出个什么歪理来。
“郎君长居以南,自然不知道这北边怎么个吃法”女子眉眼肃肃,“绿翠为了保持鲜味道,以冰浇盖,剥开以前,要以手先温热”。
女子的手覆上连州的手,同样是白,她的手却是胭白,如同常年温养的暖玉,一经碰触,便软融地化开。
她的手已然覆上时,他才明白上了她的当。
“这岭南的绿翠,你既是北方人,还善此道”
他冷冷看着,甩开她的手。
“许是我记错了”
她错认得倒是迅速。
转手又拿起连州刚剥的荔枝,没心没肺地递进口里,饱满的汁液在她艳红的唇上蹦开,又被她舔舐进舌头里。
“你”
连州不悦地敛着眉,手指微弹,原本冷若寒冰的手仿佛被她传染,有了些许让人厌恶的温度。
“郎君亲自为琳琅剥的荔枝,琳琅一定仔细品尝”
女子理所当然地吃着,仿佛那盘荔枝真是为她剥的。
她的眼睛如同狡黠的猫儿一样不时眯起,迸裂开的汁液附着在她的殷红的唇瓣,又润又软。
还不时说些地絮唠的讨好之语。
白衣男子眉梢微颤,生气地眼睛直直看着她,高挺鼻梁下的唇微抿。
江上一池春水,这几个人吃了酒,兴致大发,歌舞散去,又无所顾忌地畅谈起来。
“我固然有错,但那女子太过无情,未免遭人厌恶”说话的是位儒雅郎君,眼下虽有些褶皱,但体态修长,姿容秀美,身着玉锦衣,想来是生在簪缨富贵之家。
他双颊已有些晕红,“她素日性子沉闷,离了我,以后怕是没有可以倾吐心事的男子”。
“游历归来,我听说她已许配人家,在西坊的卢街,是户卖酒的人家,只得一个一进的小院,位置偏僻,终日晨起暮落,十分辛劳”
“一日雨夜,我乘车舆夜归,碰到她在檐下避雨,脚下孩子哭嚷,我请她上车捎她一程,她摇头,摸摸那孩子的头,那孩子抱住她裙裾,竟也安分下来”
“我年岁渐长,许多事已记不清楚,那个雨夜却时常忆起”
“这娘子必定天姿国色,才教公府世子念念不忘”
赤流星只管喝酒,他虽附和,心却未必停留在这里。
“非也”那儒雅郎君怅然一叹,“她姿容未及琳琅姑娘万一,性子更是极拗”。
陆英的目光,随着那郎君的话头,光明正大的落在琳琅姑娘身上。
只看女子璀然的一笑,她跪坐在白衣男子身旁,执手奉酒,香纱浸汗,眼波儿流转,便不知酥倒多少人的骨头。
“你们的话我不懂,不过”女子话音一转,将陆英落下的心又勾起来,“若是江湖中那位立榜的百晓生,再加一册世间至情痴傻人榜,郎君倒可以位列第三”。
“世间至情痴傻人榜”
“怀洲,今日过后,你也是榜上有名了”
席间一阵笑语,连几位话少的郎君及身边的娘子,也都笑起来。
那儒雅郎君浑身发热,一时辨不得是吃多了酒,还是臊的。
他平生见美人无数,琳琅是个美人,但也仅是个美人。
此时因她这一番话,认她是个有心的人,于是正视起来,忽又见她眉心一点红痣,玉骨冰肌,光彩夺人,一时竟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