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阁的伙计热情地目送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正浑身轻松打算洒扫完打烊时,忽地瞥见半掩的门外站着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也不进来,就搁门口瞧。
若放在平时,伙计也就当没看见了,他们云香阁不缺这么一个客人,可是今日……他往旁边瞧了一眼。
云香阁的老板云娘子正在柜台内对本月的账本,埋头打算盘。
沈清逐在城里虚度了一日,那缕踪迹没寻到,最后还是站到了这脂粉铺子门口。
是该送她些什么的。
她收留他,悉心照顾他,就算真对自己有一时的爱慕之情,也不是他逃避她恩情的理由。
可是来得晚,眼看铺子要关门了,沈清逐就不打算进去打扰了,可是原先在里头忙活的小伙计忽然叫了起来——
“哟——”伙计在脸上挤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殷勤地跑出门,扬声道:“这么晚还有客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云香阁的生意做到天上去了呢!公子,快进来瞧瞧吧,我们还没打烊呢!”
云娘子打算盘的手一顿,从账本里抬起头,打量着来人。
见来者是一位年轻俊逸的郎君,她美目流转,笑道:“公子这边请,口脂、黛粉、珍珠粉、香囊、香膏,我云香阁一应俱全!”
云娘子担心他看不懂女子用的香脂水粉,便一样拿出一个来为他亲自介绍。
沈清逐耐心听完,想到殷海烟平时根本不施粉黛,道:“就香囊吧。”
云娘子带他看香囊,见他迟迟没有露出满意的神情,便说:“公子来得晚,今日的香囊都没剩几个了,不如看看其它的?我们这儿的香膏也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就想要香囊的话,公子不妨明日早些来。”
“香膏?”
见他被说动,云娘子又把几款香膏一一放上来,边摆放边问:“您家娘子平日爱用什么香?”
“是送我朋友的,”沈清逐耐心地纠正她的称呼,“她平日不用这些。”
云娘子的笑意更深了,道:“那可以试试我们这款——秋露浓!清淡雅致,味道不浓,但沁人心脾,最适合初用香膏的人使用了!”
沈清逐掀起盖子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菊花香,又放回去。
不适合她,她不是这般人淡如菊的性子。
桂花香太馥郁,茉莉香太清甜,檀香又太沉重。
忽然,一股清雅的味道,穿过环绕在周围的甜腻空气,进入他的鼻尖。沈清逐抬眸一瞧,看见展览架上一个精致的描花钿盒。
云娘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边取下来边道:“哎呀,您真是又眼光,这款可是我们开店就有的经典香膏,玉兰香。”
沈清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一小盒,“就这个。”
小伙计给他打包好,在门口挥手送别,“客人!下次再来啊!”
等沈清逐的背影消失不见,小伙计才伸了个懒腰,“哎,终于可以回家了......”一回头,瞧见云娘子盯着他,笑容意味深长。
“老板,我错了......”小伙计哭丧着脸。
云娘子抬手敲他一个爆栗,“你见过哪个男的买脂粉自己用的?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用得着你给我操心!”
“哎哟,”小伙计捂着脑袋,泪眼婆娑,“那您为什么不成家呢?”
云娘子瞧着沈清逐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是一片漆黑的街角,偶有野猫一窜而过。
想着刚才那男人挑香膏时的认真细致模样,道:“瞧见没,要嫁就嫁个比他更好的,不仅要长得好,还要对妻子上心,否则谁也别想娶我!”
……
送她,但不能太热情,徒惹得她误会,也不能太冷淡,显得他不情不愿。
不如,就挑个特别的节日,也算有个由头?
沈清逐手里拿着香膏,琢磨了一路回家后到底应该怎么送给殷海烟。
空气中飘着潮湿的水汽,又热又闷,这条走惯了的路今日走着格外难受。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但是他发现屋里没亮灯,殷海烟竟然不在家,直到他支着脑袋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殷海烟都没出现。
半夜,一道白色闪电劈开苍穹。
“轰隆隆——”
沈清逐一下子惊醒,手中的小盒子从手心滚落。
他起身捡起,听见窗外狂风裹挟着雷雨,激烈地敲打门扉。
他往屋里一瞧,依旧空空如也。
她还没回来。
沈清逐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冲出去,冒着风雨叩开邻居王婶家的门。
风雨声大,王婶好久才听见叩门声,披着衣服出来开门,见是素来整齐讲究的年轻人此时浑身被雨淋得湿湿嗒嗒,眉宇间满是焦灼,她心头一跳,问:“青竹?大晚上的出啥事了?”
“王婶儿,您知道阿烟上哪去了吗?”
王婶儿疑道:“她没在家?她今早就进兰城交租子了,过了晌午就该回来了啊!”说着说着悚然一惊,“难道今日被山匪劫走的姑娘是她,都怪我没去看她......”
王婶自顾自喃喃着,一抬头,眼前的人已经冲进帘幕般的大雨中,她愣了一下,忙摘下门口的蓑衣,“等等!把这个穿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