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身带奴籍之人。
晏朝的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的岔路口。
宋落疏勾了勾唇,她很想看看,晏朝会怎么选。
*
晏朝很快找到了那家糖水铺。
老板娘是个十分热情的年轻妇人,她仔细用油纸把梨子糖包好,又顺手从盒子里抓了几颗递给他,说是上午刚熬好的,让他尝尝。
晏朝丢了一颗放进嘴里,甜腻的糖汁漫过喉咙,令他微微皱了下眉。
他并不喜甜,只是忽然很想尝尝糖的滋味。
有风迎面吹来,撞上他脸颊的灼烫。
晏朝慢慢停下脚步。
身侧行人来往不绝,路边的摊贩卖力吆喝着。这里歌舞升平,海晏河清,而他的故土却满目疮痍,甚至,已成了别国之地。
晏朝伫立在热闹的街头,心头一阵酸涩。他攥着手心里的纸包,忽然感觉到了几分茫然。
他中了赫连拔一箭,侥幸苟活,后来昏倒在林子里,又被奴贩所捡,辗转来到北安。许是上苍不忍,让他活了下来,可是活着又能做什么呢?父母兄姊皆已惨死,独留他一人活在世间。
复国?报仇?
他想来只觉可笑。
能苟活于世已是万幸,又怎敢奢求旁的?
晏朝麻木地往前走,视线里渐渐出现了云裳阁模糊的轮廓。几个姑娘站在卖首饰的摊子前,频频回头朝他望过来,时不时以手遮面,目光有些羞涩。
晏朝目不斜视,转过岔路口,便看见了云裳阁的牌匾。宋落疏的车轿就停在不远处,几个侍卫正靠在树下打着瞌睡。
等等。
晏朝的脚步慢下来。
眼下是在宫外。殿下竟让他独自一人去糖水铺,难道就不担心他逃跑吗?
还是说……
殿下要放他走?
晏朝望着手心里的纸包,心里无数个纷乱念头如飞絮般掠过。他想起暴雨里少女一身红裳立在伞下的身影,想起白日榻上她端坐着朝他望过来的那一眼。
想起方才,那两瓣娇艳旖旎的朱唇,他贪看一眼,便是心神颤荡。
不,他不想离开殿下……
晏朝深深吸了口气,迈步往前走。他面色如常地推门进去,却没有去二楼,而是从侧门绕出去,进了后院。
在回到殿下身边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
晏朝进来的时候,冯蔓柔正歪在软榻上数着荷包里的金子。
“长公主出手果真阔绰,这些金子我要好几天才能赚够呢!”冯蔓柔眉开眼笑,把荷包塞进一只匣子里,再藏到枕头底下。
忽然,她听见一阵细碎的响动。是从窗子的方向传来的。
她直起身,狐疑地望过去,只见一道人影轻盈地越过窗子,足尖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
冯蔓柔瞪大了眼睛。
“梨……梨白?”
她正欲叫喊起来,晏朝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他身上虽然还带着伤,但内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何况摆弄一个小小女子,本就费不了多少气力。
冯蔓柔惊恐地望着他,惊异于她印象中那个羸弱不堪的少年力气竟如此之大。晏朝从床幔上撕下几根布条,先堵住她的嘴,再将她的手脚绑住,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剑。那是他路过柴房时,顺手从一个守卫身上取的。
冯蔓柔已经吓出了眼泪,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晏朝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将剑刃贴上她的背。
下一瞬,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堵在喉咙里,又被满院的靡靡之音淹没。
剑尖染了血,脏了。
晏朝把剑随手丢在床上,瞥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冯蔓柔。她背上的衣衫破碎不堪,露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肌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与他背上的伤相比,已经算轻了。
晏朝冷淡地转身,从窗子离开了冯蔓柔的房间。
一刻钟后,他出现在前院厅堂里。
木梯的咯吱声惊扰了雅间里的少女,她握着茶盏,懒倦地抬起眼睛,望向屏风另一侧。
晏朝从屏风外走进来,乖顺地在宋落疏脚边跪下,从怀里取出包好的糖。
“殿下,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