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说好,裴小娘子的诗倒不错。”李寸微低沉着说话,说完这句便福身离开。
待到李寸微走远,银竹才出声,道:“公主,她为何这般想见长公主。”
“谁人不想见长公主。”荷盈只回答了这一句。
“咦,那人好像太子殿下。”银竹眯眼看向远处,疑声道,“殿下与李三姑娘这样熟了?”
汴京人人都知李御史家有个小女儿,可在宴会雅集上却极少露面,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若非春日夜宴上官家点名,银竹也不知她是何人。
可这样一来就怪了,要知道后院的姑娘们要寻一个好郎君,少不得要与其他姑娘来往,留些好印象说与家中长辈。
不过回过来想,李寸微需要做这样的姿态吗,当今太后宠妃皆是她的族亲,那里需要她去应承别人,别人巴巴的谄媚她才是。
荷盈顺着银竹的视线看去,果真瞧见了杨澹与李寸微在说话,杨澹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离得太远看不清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紧挨着素玉所在的小亭左侧有几树桃花,方才风吹来时带了几瓣桃花,素玉回头朝那边望去,树下站着三人,有两位素玉认得。
云岫身着藕色窄袖长褙子,梳着凌云髻,以鲜花做点缀,一颦一笑皆灵动俏皮,与她手挽着手的少女更是明艳大方,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
站在两人面前的年青男子,身着锦袍,举止贵气雅致,这与素玉在紫竹林见到裴序有些不同。
“哥哥,这几日休沐就不要回紫竹林了,回府住吧。”裴云照劝道,“也别去舅舅那儿,母亲还是想你的。”
裴云照当着云岫的面说这些,全然不将她当外人。
裴序拱手作揖:“淑庆公主。”
云岫忙道:“你与翩翩是兄妹,你我不必拘礼,将来裴青士与我是一家人,便不要因身份生疏了。”
裴云照闻言心中窃笑,见云岫已然适应自己嫂嫂的身份,倒让她有些奇怪。
不过也替二人高兴,至亲至友结为夫妻,将来一定会举案齐眉,恩爱白头。
“哟哟,这就想当我的嫂嫂了?”裴云照打趣云岫,此言一出让云岫即刻羞赧垂头,眼神不经意地瞥向裴序。
裴序见此,出声训斥,“翩翩,怎可如此说话。”
杨云岫一日未嫁入裴家,那她便是昭元尊贵的公主,即使裴云照与云岫交好也不能如此打趣。
“哥哥,你要讲什么,诗书礼乐?可我和云岫是好友,难道我与她就该隔着一层身份相处?”裴云照反问。
裴云照最是了解她这个哥哥,哪哪都好,却总是依循着书上的话,又依着父母之命,若没有这桩婚事,裴序则会倒头去帮太子争势。
裴序并未辩驳裴云照的话,只轻轻叹了一声,随后向云岫道:“我知公主会来汀园雅集,便让人备了些江南的点心果子,翩翩你带公主前去。”
云岫心下一喜,唇角微微笑着:“多谢裴青士。”
裴序垂眸注视云岫,目送二人离开,待到他转过身时,却见有人在湖边小亭踌躇。
那人瞧着有些熟悉,一袭鹅黄衣裳,腰上的和田白玉被光照得通透。
是她。
素玉见他缓步走来,攥紧了手心的碎玉,脑海中快速闪过余掌柜和银竹说她手上碎玉不值钱的话,她虽觉得这玉是与裴序相配的,可临到真要送出去的时候,却惶惶不安。
直到裴序走近,素玉仍在回想着那些话。
“素玉姑娘,为何在此徘徊。”裴序停在亭外,素玉背靠着亭竹,双手握着胸前碎玉。
两人隔得很远,裴序只能看到素玉被风吹起的裙裾,一阵凉风过后素玉才答他的话。
“我想见你。”素玉声若寒风,传到裴序耳边让人一颤。
裴序眸光一颤,僵在原地,素玉的这句话将裴序吓得不轻,他沉声回拒。
“素玉姑娘你我不过几......两面之缘,何来你想见我之说,在下已有婚配,还请素玉姑娘自重。”
素玉变了脸色,转过身与裴序对峙,“裴青士,此话何意?”
“裴青士是觉得我心悦你?喜欢你?”素玉峨眉拧起,冷声道,“荒唐!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也不会对谁动心,今日来确实是想见你,还恩,还恩罢了。”
裴序见素玉气愤的模样,一时无措起来,听素玉的话,是因为还恩才想来见她,并非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可单论这句“我想见你”如何不让人往相思的方向想。
“抱歉,素玉姑娘。”裴序躬身道歉。
做事向来得体的绿玉君,竟因这句话折了腰,向一个小娘子道歉两次。
“无妨,将东西送与你,恩情就一笔勾销再无瓜葛,你的婚配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素玉恼他说的“婚配”二字,不知为何素玉觉得自己太过在意他所说的话,心里竟生起气来了。
裴序自觉理亏,任素玉说他,半晌裴序才直起身来,素玉走到他身前。
“伸手。”
裴序依言伸手,他的手上有茧子,人人都知他是状元,却不曾想过他的外祖是为国战死的襄王,而舅舅则继承外祖的一身本事,被封做开国侯。
因此,裴序时常去往襄王府与舅舅杨捷同住,称得上文武双全。
裴序盯着手心的碎玉石头,刻有翠竹,但又有碎痕,这是捡了一块破石头做回礼?
“裴青士,你我两清了。”素玉颔首抿笑,转身回到亭中等荷盈。
裴序凝神看着手中这块似玉非玉的东西,怎么会有人送这样的东西,可一想到这是素玉送的,也就只当作是平常了。
是石头还是玉,都是一份心意,既然素玉要和他划清界限,那便遂了她的心意,让她安心。
“多谢素玉姑娘。”裴序收下青白碎玉。
素玉不吱声,只盯着眼前泛起涟漪的湖水,闷闷的想着方才裴序说的一番话。
喜欢他?
她是仙子,仙子是不允许生情的,饶是她真的喜欢了谁,也绝不是一个凡人,在凡间厉害又如何,来时做猪还是做狗都未可知。
素玉越想越气,她才不会喜欢他。
素玉再回头看时已不见裴序,只见槐树下有一个女使似乎着急忙慌地往回跑,那人的身形颇有些眼熟,素玉定睛观看。
忽地,银竹出声唤她,“素玉!快过来。”
素玉未将那人看清,听银竹唤她便匆匆回了荷盈身边。
那女使一路小跑,手上还提着食盒,即将见到自己主子时,小口喘着气,漫步上前去。
“可给裴青士了?” 云岫望着回来的女使阿沁,见她手上还提着食盒便知道是没送出去,“做这个事都做不好?”
阿沁额前冒着密汗,小脸闷红,云岫疑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裴云照闻声,放下茶盏抬眸看着阿沁。
“叫你回话,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裴云照厉声出言。
云岫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悄然瞥了一眼裴云照,旋即语气不悦地朝着阿沁道:“还不赶紧回话。”
阿沁本想附耳相告,毕竟这件事与裴云照也有些关联,可现在两人将她盯得紧,若只告诉云岫只会让裴云照失了面子。
“我本想按公主所说将点心带给裴郎君,可奴在湖边瞧见了裴郎君与一女子私会。”阿沁难为情地说着,裴青士是公主的未婚夫,与其他女子私会算什么事。
裴云照猛地拍桌,震得杯中茶水一晃,“不可能,你这宫女胡说八道。”谁都有可能私会,但裴序绝对不会。
“你怕不是看错了人?”裴云照眼中寒光闪过,“你且好好想想是不是看错了人。”
云岫也觉裴序不是放浪形骸之人,再说他能与谁私会,可阿沁从小服侍她,对她用不着撒谎。
“阿沁,当真如此?”云岫半信半疑地问道。
裴云照眸光一转看向云岫,她竟然也不信裴序,阿沁夹在两人中间,忐忑地回话。
“公主,裴娘子,我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那湖边亭。”
话落,云岫泫然欲泣,极力克制心头的酸楚,“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谁?”
裴云照柳眉倒竖,听着阿沁的话只觉荒谬,裴序怎么会和人私会,太荒唐了。
她倒要听听是谁会和裴序私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必定要这个宫女吃些苦头。
阿沁道:“那娘子,公主您见过......是素玉姑娘。”说罢,云岫心里一块石头“咯噔”一声。
“素玉?这是何人?”裴云照惊疑。
阿沁瞧见云岫正为这事伤心,只好先下决断把这事讲了出来。
“淑庆公主的人,何曾与我兄长见过,又何来的情意,又为何要私会,你说的清楚吗?”裴云照接连发问,唬住了阿沁。
云岫脑袋一懵,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心闷。
“翩翩,我现在有些乱,让我静一静,好吗。”云岫颤着身子起来,阿沁见状忙到云岫跟前扶着。
裴云照见她这般心底动摇了,一个宫女又何必要说谎,“云岫切莫伤心,我会替你问个清楚,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云岫听罢,径直哭了起来,一双泪眼朦胧,叫人心疼,裴云照忙将她搂到怀里,“云岫,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且待我问清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