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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千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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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古风,he,1.6w.

向云开×何花苏。

温润瘦公子×软萌胖千金。

1.

何花苏是祁城远近闻名的胖千金。

在大晏国这个以胖为美的社会环境下,人人都在追求长得圆润,且一般越圆润的人身份越高,或是家中越富庶。

何花苏身为祁城富商之女,年方十九,身份虽比不得那些皇家贵胄,家里也不算富得流油,但其长相身材,已堪称这方圆十几里内最标致的圆润体格了——肌肤软而嫩,行路颊肉微动,一笑便如正月十五圆圆满满的白月盘,腰身一人堪堪合抱。

自何花苏十六岁起,上何府求亲的人便络绎不绝,但她不是嫌这个长相略寒碜,就是嫌那个脾气不够温柔,选来选去谁也没选中。富商和富商夫人又爱女成狂,不舍得逼迫女儿,所以何花苏的婚事被她自个儿硬生生拖到了十九都还未解决。

不过何花苏倒是不在意这一点。

成婚有什么好?

她的人生目标可是吃遍天下,圆润不倒!

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半只烤鸡腿,何花苏坐在马车里边吃边问道:“樱桃,还有多久到?”

樱桃是个机灵的丫头,听了小姐问话立刻掀开一角车帘问外面赶车的小厮,片刻后回道:“快了,小姐,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莲花村。”

“哦哦,好。”何花苏激动地咬下一颗糖葫芦。

莲花村,顾名思义,遍村都是莲花莲子。吸引何花苏不辞辛劳坐了两天马车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这里的莲花羹和荷叶鸡很出名。

身为标准的吃货,她怎么能错过!

何花苏吃完了糖葫芦和烤鸡,拿帕子擦净了嘴和手,马车突然一个摇晃——

“——哎哟!”

何花苏一个不小心头就撞上了车壁,嘶嘶洗了两口气,揉着额角忙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驾车的小厮一脸愁苦地看着陷进泥坑里的车轮子,唯唯诺诺地说完“这马车可能一时半会走不了”后,何花苏双手一拍,道:“没事,那你去找人来处理这马车吧,莲花村只剩一里路便到了吗?那我们走着去就是了。”

美食当前,她可是一刻都不能再多等了。

不一会儿,何花苏就拉着樱桃风风火火地走前去了。

吃货向来有一颗不受拘束的心和一个广阔无垠的肚子,但何花苏苦就苦在,她没有一个能支撑她在炎炎烈日下徒步的身体,就在她走得筋疲力尽感觉自己身上的肉都掉了二两正想停下来哭诉委屈一番时——

莲花村,到了。

何花苏眼一亮,瞬间又振奋起来。

甩着打颤的腿进村随意找了一家没什么人的小店就道:“老板,你们这儿有莲花羹和荷叶鸡吗?”

立刻有人答:“有的有的,客官还要点什么吗?”

何花苏大手一挥,模样特别豪爽:“莲花羹两份,荷叶鸡三份!”

“好嘞!”

何花苏拉着樱桃坐下一起等,双手托着腮帮,美滋滋地幻想道:“不知道这味道是不是和传言中一样好吃……”

樱桃听见捂着嘴笑了笑,道:“若好吃小姐是否还要再点两份?”

何花苏为人随和,樱桃又从小跟着她,两人相处就和姐妹一样,被打趣也不恼,只故意哼哼两声:“是啊,我一个人全吃了,不给你留!”

樱桃立时就求饶了:“别——小姐饶命!”

两人正嬉笑着你推我搡,耳朵里忽然听进一道男声:

“张叔,你要的莲子。”

何花苏她们的位子靠近门口,只是方向是背对着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感觉有点抓心挠肺,出于好奇何花苏下一秒就转过身去看——

门外一个身型瘦削的男子,模样清正,蓝衣蓝裤,长发用布条束起,手里提一个鼓鼓囊囊不算小的袋子,正微笑着同刚才那迎她们的店老板说着什么。

店老板的声音浑厚,中气十足,那男子音量就偏低了,何花苏只能依稀听出几句。

“张叔,这些都是新剥的莲子……”

“母亲说荷叶过几日送来……”

店老板又说一句“辛苦了阿开”,然后何花苏就看见那男子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数了数铜板,片刻后便笑着走了。

何花苏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

丰满白嫩,像她吃过的水晶猪蹄那么诱人,十分适合咬一口。

刚才那手……

真的不会随随便便就折断了吗……

何花苏咽了咽唾沫,一想到那竹竿似的手提起那个鼓鼓的袋子然后手——“咔嚓”就断了的画面打了个冷颤。

太可怕了。

正好这时她的菜上来了,何花苏看了眼老板的手,肉没她多,但看着也还好……刚才那人究竟是怎么长的?

她不习惯把事情憋在心里,想到就问了:“老板,刚刚同你说话那……那位公子是谁啊?”

老板目露疑惑,但还是答道:“他啊,他是村东边种何花的向家的儿子,他们家的荷花种得可好,我家的莲子荷叶,客观您点的这莲花羹和荷叶鸡的花叶就是从他们家买的!”

老板还顺手指了指东边的方向,何花苏舀起一口莲花羹,先凑到鼻下闻了闻,又吃进嘴——清香不腻,回味甘甜,确实种得好。

何花苏舒服地眯了眯眼,每吃一点嘴角就弯起来一分,这大热天一路走来裹在心头的燥气都被解了不少。

不错,不虚此行!

待到吃足喝饱,结完账,何花苏摸了摸饱起来的肚皮,出了店不往来的方向走,停顿着思考一瞬,最后提步迈向了另一边。

“小姐,您走错了,咱们回去是往这边……”樱桃不解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灵机一闪,“您不会是要去看那家种荷花的吧?”

其实何花苏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她就只是有点、有一点点……想去瞧瞧罢了。看了然后呢?她不知道。

但她现在就是想去看,脑袋里就这一个念头,像脱缰的马一样拉不住,就像前几天她想吃莲花羹和荷叶鸡,就不顾热和累来了这里一样。

所以何花苏背着手作出一副大小姐样子,理直气壮道:“对,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家的荷花,刚才的莲花羹和荷叶鸡那么好吃,厨子有一份功劳,他家的荷花荷叶也有一份。我们看能不能买点回去,以后在家吃,才不枉我这大老远颠了两天马车来一趟嘛。”

这理由,完美。

充分表现了她的吃货本质。

樱桃似乎也觉得有道理,不再多说,跟着何花苏一路走一路打听,很快就到了一片荷塘前,周围只有一间屋子。

走近了,果然看见那个瘦得不像话的蓝衣公子。

他正一个人坐在院里剥莲子。

何花苏本打算先找个隐秘的地方静静地观望一会儿,不料对方太精明,很快就发现了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目标太大只要不瞎都无法忽视。

男子初时只是不在意地看了何花苏一眼,然后垂下头沉默地继续自己的事,结果过了一会儿,对方还没走,不但没走,而且离他家的栅栏越来越近,眼神也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边不动。

他这才觉出一点不对来。

但他在脑海里思索片刻,确定他不认识这么一位看起来满身福贵的娇小姐,思索片刻,还是放下手里的莲蓬,起身走了两步,先微微躬身拱了拱手,才轻声道:“这位小姐,你站在这里……可是找我家有事吗?”

男子这副样子在何花苏看来就是谨慎加警惕。

谨慎就罢了,警惕什么呀?我一个弱女子还能砸了你家不成?

何花苏又扫了一眼男子的小身板,近距离地看着似乎比刚才还要瘦一点,她心想,我也就能不费力地砸砸你吧。

何花苏知道瘦的人多少都会有点自卑的,尤其是见了她这么标致完美的身材之后,她心地善良,不喜欢恃美凌人,最会体贴别人了。

何花苏没露出一星半点嫌弃或怜悯的神情,只清了清嗓子,拿出准备好的借口:“我……我刚才吃了村口的莲花羹和荷叶鸡,觉得味道甚好,店家给我指路说是从你家买的,我便也想来买一点……你剥的那是新鲜莲子吗?”

她说着还把手背到背后打了个暗号,樱桃会意地拿出钱袋来晃了晃,证明她们不是骗子。

男子似乎松了口气,眼里的戒备消下去了些,轻轻笑了笑,打开栅栏门邀请何花苏两人进来:“是小人愚笨,冒犯了小姐。小姐请进。”

何花苏笑盈盈地进了门,第一个感受就是,这里……着实有些简陋啊。

她又不做声地瞥了一眼男子单薄的背影。难怪喂不胖。

“这一筐是今早新摘的莲蓬剥的新鲜莲子,都是自家种的,另还有一些荷花瓣和荷叶,因为前几日卖了一些,剩的数量不多,但都新鲜……小姐可以尝尝。”

男子从筐里捞出一小把莲子洗净了装到竹箕里,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圆果子看起来乖巧又美味,何花苏拿了两颗放进嘴里,脸颊上的软肉随着嚼动一鼓一鼓,眼睛也笑弯了。

她吃完,很豪爽地道:“你们家还有什么,不管多少,只要能吃的,我都要了。”

男子明显一愣,才道:“荷花荷叶约有二斤多,莲子目前只得这一筐,其他的……若全剥了大约还能再出这么一筐。”

“哦,好,那你算算多少钱。”何花苏眼在脚边的竹筐和院子角落那一堆来回扫了扫,觉得好像也没多少,她暗暗估计了一下够吃几顿,同时让樱桃掏钱。

樱桃直接掏出一个银元宝来。

男子还在算,忽然余光被闪了闪,连忙摆手道:“小姐使不得……这些统共二两足矣。况且尚有一筐莲子没剥,小人不能收下这钱……小姐不妨明日再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小姐若信得过小人,可以留下家中地址,小人剥好了一并给您送去。”

何花苏一愣,对啊,吃完了可以再买,她作甚要自己累死累活地跑到这十万八千里远的山野小村里来,找个固定的人家长期送货上门不就好了?时时都有新鲜的吃。

何花苏一扫心里那点担心吃不够的失落遗憾,笑道:“我明日不便再来,就麻烦你送到我家了,谢谢啊。”

男子退一步拱了拱手,低眉垂眼道:“小姐折煞小人了。”

荷花苏看他那副恪守尊卑礼仪的样子忽然就有点不舒坦,她应该比那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店老板要漂亮吧,怎么这人对着她像对着狮子老虎一样?

何花苏心里有些委屈,手指在上好的纱袖里磨来磨去,声音忍不住大了点:“我叫何花苏,你呢?”

可能是因为太过诧异,男子眼一抖,不慎跟何花苏的视线撞了个对着,随后又飞快收回去,眼皮垂得更低了,道:“小人姓向。”

何花苏不依不饶:“名字呢?”

“向……云开。”

向云开似乎不太明白一个千金小姐为何他追着他这种乡野草民问姓甚名谁,只能如实说了出来。

“向云开……”何花苏把这名字在嘴里小声滚了一遍,这才又笑道,“好,我家住祁城何府,门口有两颗橘树,你在城里随便一问便知,到时你来了敲门便是,我家的人都很和善的。”

向云开:“……小人知道了,谢小姐提醒。”

他自然听懂了何花苏的言外之意,意思是他不必因为自己衣着简陋而担心被人瞧不起赶出去。

只是这样不也正是在说他粗鄙不堪,和城里的高门大户格格不入吗?

向云开少年时曾去县里的书院听课,因为他出身低,又交不起束脩,只能以工代偿,算不上是老师真正的学生,周围同龄的学生都瞧不起他,他从那时起便见惯了阴阳怪气高高在上的嘲讽奚落,那些人的话语看似含蓄,态度却无一不是堂而皇之,恶意写在脸上,从无掩饰。

何花苏却不一样。

看她装扮与身形,应该也是城里某户富庶人家的千金小姐,夏里睡时有人打扇,冬日出门有厚氅暖炉随身,是娇滴滴的金贵人,磕了绊了都要请郎中开药,仆从伺候三五天才能下床。

这样的人可以不必担心他什么。她就算毫无顾忌地展示对他的看不起,他也不会生气。

但何花苏始终拿正眼瞧他——他自是不敢直愣愣地一直与何花苏目光相接,他只是对人的视线很敏感,他感觉到了。

所以向云开不为何花苏的话感到愤怒或失落,反而暗暗抿起了一点嘴角,心想这位小姐宽慰人的方式还真是有些稚嫩笨拙,诚恳单纯。

善良得可爱。

何花苏没看见向云开嘴边转瞬即逝的笑,也没从这人平淡无波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情绪,还当自己一时鲁莽说错话惹人不高兴了,于是心里也有些讪讪的,觉得脚下仿佛在发烫,新买的绣花鞋底都要烧出洞来。

“那、那我们就先走了……”她很少紧张,但一紧张舌头必然打结,一急就更蹦不出几个字,“我……我……”

她眼珠乱转,余光捉到一抹红色,当即夺过那荷包扔进向云开怀里,“你……定金给你!你、记得来找我!”

向云开忽然被“偷袭”,手忙脚乱接住了沉甸甸的荷包,再一看,何花苏已经拉着丫鬟跑出了门,他大步追上去想还,情急也顾不得身份高低和男女有别,刚碰到何花苏的衣袖就被何花苏一把打掉了手。

那一下慌里慌张、没轻没重的,力道可真不能小觑。

向云开被拍得瞪大眼愣了愣,何花苏趁这空档直往前跑,气喘吁吁也不停一步,没回头,但嘴里还喊:“你收、收了定金……必须得来啊——”

向云开活了二十一年,还没见过这样硬给人塞钱的强买强卖。

不过两个眨眼,那团色彩亮丽的背影就消失了。

像山里奇异的精怪,忽然来,忽然走,只留下一路似有似无的香风,引人心神恍惚。

向云开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垂眼看自己微微泛疼的手背,又看了看针脚凌乱、不知是绣了什么图案的红荷包,片刻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2.

再说何花苏,那日拿出前头小二十年积攒的所有力气拔腿狂奔二里地,半途撞见自家终于修好的马车姗姗而来,急吼吼让小厮掉头,一屁股陷进软垫里才开始大口喘气,直接灌了两壶茶下肚。

随后便催小厮快马加鞭赶回了祁城。

沐浴,吃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老实在家等了三日没出去觅食,终于等来下人报告说外面来了个姓向的菜农。

何花苏一喜,纠正小丫鬟不是姓向的菜农而是姓向的公子,便让将人请进来。

三日不见,向云开仍是那么瘦。

何花苏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心里竟冒出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又惊疑向家把钱用到哪里去了,她那荷包里少说也有二十两银子,每天十顿山珍海味也绰绰有余,怎么不见把人养胖呢?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何小姐,这是您那日遗落在小人院里的荷包,小人冒犯,私自数了里面的银钱,一共二十二两,除去您买荷花莲子的钱,还剩二十两整,都在里面了。”

向云开从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包得圆而整齐的碎花布,又打开来,露出里面鲜艳的一团红,一旁的丫鬟就连同碎花布一起捧着递给何花苏。

何花苏直接把两样东西都拿了起来。

“失而复得”的荷包没什么好看的,她几年前一时兴起学做女工,学了两个月就做出这么一个小玩意。料子倒是极好,缎面光滑,耐洗耐磨,就是上面那几朵花绣得不大美,绣到最后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是准备绣什么花了,颜色也搭得眨眼,红绿蓝黄紫,一片花瓣一种颜色,成品堪称空前绝后稀世罕见。

还是“孤品”,因为她绣完那一个就再也没拿起绣花针,戳到手指很痛不提,结果也只会令人沮丧叹气。

这么一个失败的绣物,她爹娘都夸不出几句,外头店里更不会收,随便给哪家姑娘看到肯定也要被笑话,除了布料能卖几个钱,其实不值得很郑重宝贵的对待。

向云开却用另一张布将它包得严严实实,深怕怠慢、弄脏了任意一个小角。

即使这块布看起来不够新,边角轻微泛黄,质地粗糙,摸起来有些扎人,但它方正干净,不难想到它的主人家多年来一定对它十分珍惜。

而且还散发着一点淡淡的清新的荷香。

和她们这样的人家里流行刻意熏染出的味道不同,似乎只是因为常年接触同一种事物,处在同一个环境里,自然而然地染上了跟周围一样的气味,像是天生的。

只闻一下便让何花苏想起了那日她见过的荷塘。水面清净无波,泥土带一股湿润的水汽,一枝枝粉艳的花冒在大片大片绿色间,时而有小鱼游过点出涟漪,天地开阔,蝉鸣悠远,风一吹,阵阵绿波温柔摇晃,一眼望不到边。

谁见了都不免身心舒畅,愉悦快活。

何花苏笑眯眯地从红荷包里掏出几颗碎银子,摆手让丫鬟退到一边,自己走到向云开面前与人打商量:“向公子,我想买你这块布……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这布可比她自己的荷包稀奇,再者既然平白无故送钱送不出去,那她找个“故”不就行了,难不住她!

向云开眨眼明显漏了半拍,而后一拱手道:“小姐说笑了,这布是家母几年前裁衣裳剩下的,粗布而已,不值钱,小姐喜欢拿去便是,小人万万不可收钱,否则回去家母该斥责小人财迷心窍、不知好歹了。”

“不行不行,你又不欠我,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何花苏义正辞严地摇头,“我爹娘要是知道了,会罚我去跪祠堂的。”她两条眉毛紧紧皱起,一张软软白白的脸上尽是害怕之色,煞有介事地补充道,“跪一夜呢,还不许吃东西,很难受的!”

向云开:“……”

人家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向云开再推拒便有些过了,一样会落个不识抬举的印象。无法,他只能心里叹声气,低眉道:“小人谢过小姐,只是……一张粗布,几枚铜钱足矣,万万不需这么多的。”

向云开自然不敢伸手去何花苏手心里挑拣碎银子,他维持着微微躬腰腰垂首的姿势,等何花苏明白过来吩咐丫鬟去取铜板拿给他。

结果等来一只温热绵软又大力的手。

何花苏才懒得给碎铜板,那玩意儿她这里没有,还得去找管家拿,太麻烦了。她随意把碎银子往向云开手里一塞,还使劲拍了拍,不让向云开还回来,道:“我喜欢这块布,在我心里它就值这么多,你……你不收的话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喜欢!”

向云开手僵了,人也傻了。

何花苏的手碰到、还蹭到他掌心好几下。

姑娘家的手……都这么……软绵绵,热乎乎的吗?

像最柔软的鹅毛,拂过皮肤时舒服得不得了。

又像某种动物带了刺的小爪子,看起来杀伤力十足,实际一爪下去连轻微的刺痛也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痕迹,有些痒,还有些让人……

血液沸腾。

无法冷静。

“何、何小姐……”好半晌,向云开才从忽然变干涩的嗓子眼儿里挤出一点话来,“小人不敢……多谢小姐。”

除了谢还是谢,向云开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如此词穷。

但他除了谢还能说什么呢?

胸口剧烈的响动猝不及防接下迎头一盆冷水,霎时沉默下来。

向云开脑袋渐渐恢复清明,刚才慌乱间眼前一闪而过的少女面庞似梦似雾般隐去,重新变为一角桃红的裙裾,三两桃花金丝缠绕,精致贵气,仿佛多看一眼也不应该。

向云开气息也终于平稳如常,开口比前一刻利索许多:“家中俗物能得小姐喜爱实乃荣幸,小姐要的东西已送到贵府厨房。小人家去此地甚远,家中只有母亲一人,不敢多耽误片刻,若无他事,便请小姐允许小人先告辞了。”

一番话诚恳有礼,毕恭毕敬,挑不出任何差错,但何花苏无端升起一股小情绪来,稀里糊涂在心里乱窜。

要做个比喻的话……

就像、就像——对!

就像话本里四处留情吃完就跑的渣男!

拿了钱拍拍屁股就走,都不愿跟她再多说两句么!

“我……你、向公子……”何花苏平时跑出府偷吃、哄爹爹娘亲饶她一次的机灵劲儿全没派上用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名正言顺留向云开多待一会儿,末了,她像自暴自弃地一咬牙,道,“好吧,你可以走了……”

她脸上的沮丧太明显,向云开转身的瞬间瞥了个明明白白,心头一跳,脚下一顿,竟是有些走不动了。

向云开站了两秒,脚尖方向向后,又转回了身去。

他想,就当他自作多情一回吧。

“小人家中的荷花莲子过段时日又能收出新的来,”向云开拱手躬身的姿势还是那么合规矩,但他微微抬起了头,嘴角笑容虽浅,却染进了澄亮温润的眼里,“小姐若不嫌弃……小人下次还为小姐送来?”

向云开不笑时眼尾稍稍上挑,但挑得不多,恰在凌厉与敦厚之间,似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仔仔细细对望过去,真如见了三月桃李,正月红梅,缠绵婉转,清朗动人。

和他风一刮好像就能吹倒的身材一起看,减弱了那份惹人感叹的虚弱可怜,添了一种清高淡雅的风流。

但何花苏觉得向云开肯定不风流,只是气质罢了,温柔得像荷花化成的仙人君子。

她直直盯着向云开,不知不觉也笑容灿烂,声音却偏小:“那、那一言为定!下次有你也要给我送来,给我送多一点,我……我给的价肯定比别家给你的高!”

说到最后她手指绞在一起,分明是一副又娇又羞的模样,音量却提高了,语气和神情里还带了几分笃定和骄傲。

向云开始终笑意未减,应道:“好,小人先谢过小姐了。”

“嗯!”何花苏重重一点头,喜滋滋的,“今后我就是你家的固定客户了!”

她刚才真是傻了,连这么简单的借口都没想起来!

定是今早上的赤豆粉圆糊住了她的脑子,以后得少吃!

思路一开,何花苏立即又提出送向云开出门,向云开闻言先是十分惶恐、受宠若惊的样子,不过可能是看她态度坚定,说送就要送,向云开这次并未拒绝,只道了谢,便任何花苏领着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东一句西一句介绍了足足一刻钟方才迟迟走到门口。

“你真的还会来吧?下次是多久?一月内?”

向云开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滋味,再三保证一月内会再来,何花苏这才与他道别,放他上牛车离开。

牛车行了一段,向云开忽然很想回头。

他忍了忍,最后还是回头看——

有点远,看不太真切,何花苏似乎很惊喜,笑容满面地朝他挥手。

向云开犹豫片刻,将手里的赶牛鞭放进牵绳的手里,举起一点空着的那只手,手指因为生疏和忐忑还有些蜷缩,然后慢慢地,挥了挥。

何花苏手臂顿时挥得更快了。

向云开一愣,而后偏过头笑出了声。

3.

浓夏渐短,荷花的花期很快就要到头。

何花苏一面享受和向云开定时见面的过程,一面也止不住地越发焦虑烦躁。

向云开才来送了三次,好不容易让他改了对她说话时鞠躬拱手的毛病。她还没看见向云开长胖点儿呢。

何花苏左思右想,决定只有送一个礼物给向云开表明自己的心意才行——她想要向云开以后也能来找她。她也想随时去找他。

既然是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个礼物,那就必须得体现送礼人的诚心诚意。何花苏在家里库房挑挑拣拣,雕花琉璃灯,玻璃椿翡翠,织金云锦……都是价值千金的名贵物品,但何花苏觉得哪一个都差点意思。

向云开不看重这些。不是不喜欢多赚钱,只是不存在得寸进尺的贪欲。

何花苏愁了许久,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她从向云开手里买来的那方花布上。

不然……她也送块带花的布?

女子所送的“花布”,必然不是单纯的一方布料。

何花苏看着绣花筐里的小银针和彩线,指尖一痛,眼眨了两下,最后一吞唾沫伸出手:干!说干就干!

忘了没关系,再学一次!

于是何花苏怀着一颗斗志昂扬的心,在丫鬟樱桃的严格教学和日夜监督下度过了难忘的十日,终于做出一个勉强能见人的荷包。

这个“勉强”是相对于何花苏自己的水平而言,跟外界的一般标准没多大关系。

礼物做好了,何花苏捧在手里只觉得高兴,一算时间,后天就又到了和向云开约好的日子,还有两天而已,但她忽然就有些坐不住了,很想现在、马上就把东西拿给向云开看。

她小心地把荷包装进檀木盒子里,吩咐樱桃:“备马车,我要去莲花村。”

为了不错过,赶在向云开出发之前拦下人,何花苏不像上次那样要求一个时辰休息一次了,忍着臀部的酸痛只让车夫快些,怀里紧紧抱着檀木盒。

一到莲花村村口,何花苏就叫马车停下,也让樱桃留下,自己往里走。

村里仍是一种恬静的氛围,荷香浸泡在空气里,目之所及青绿夹杂,令人心旷神怡。上次来她只觉得新奇,这次却觉得每一处都可爱可亲,她很喜欢。

何花苏抱着盒子,笑容灿烂,脚步轻快,行走间还在思考一会儿要怎么给向云开一个惊喜,最好能吓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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