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雪山(HAYA乐团)
??这样的日子,让我回想起母亲去世那时
??她赋予那片草原,以挽歌的绝唱
??母亲化为雪山的白鲜,原野的繁星
??为我,也为阿勒泰的四季,守眠
??支撑我远在马场,日以继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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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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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太再次收到信的那一天,马场的人告诉他,已经离开阿勒泰三年,春天好像要来了
??他四点钟起床洗漱,放马训练,日复一日的忙碌一天,然后就一个人搬一张椅子,坐在踏雪旁边静静的躺着,也不和谁交流
??
??天色灰蒙,像是要下雨,驯马回来的人扎堆,休息时闲聊几句互相比划着马场见闻,聊了几句见巴太不说话,也没反应,热闹又归于寂静
??他像个哑巴,不爱说话,更不爱笑,每个月发工资也不见他喜悦,只留丁点生活费,剩下的都寄去草原,好像是还债,三年前那仁遭了灾,犯事的跑了,赔款负责的人只有巴太他们一家,他也不追责,真就一声不吭的扛下来,前前后后还了三年,终于快要把债务收拾干净
??“巴太,有你的信”,马场的人念念叨叨,说这小子好像失心疯了,总是自己给自己写信,收到信以后,还要愣神好久,人家问他,巴太就说是未过门的妻子来的信
??未过门的妻子?说是那个婚礼时跑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哪个男人在外面结过婚了,三年没有和他联系过,只有巴太还傻子一样的等,到处打听人在哪
??三年了,还在找她
??他记得听谁说过,好像是文秀,说临春曾到处邮寄过信还被文秀收到过,临春以前爱写信,好像还写点诗,不知道为什么去阿勒泰以后就也不见她写了
??
??巴太好像痴了,老爱模仿临春的口吻,给自己写点什么,好像临春一直在夏牧场等他回家
??“巴太,上次接生的小羊卖了好多钱”
??“巴太,托肯和朝戈结婚了,朝戈给她买了好大的洗衣机,你什么时候给我买”
??“巴太,爸爸和宋阿姨在一起了,你知道吗?宋元清那个讨厌鬼成了我们哥哥”
??“巴太,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信很多,一封接着一封,他写完就邮递出去,送信员转了一圈又重新寄到他手里,他就高兴的取信,小心翼翼撕开,反复去读,好像真是他的临春邮了信来
??过年过节时家家热闹,他拿出那些信想和身边人分享喜悦,可人们好像都拿看疯子的眼神看他,喜悦分享不出去,他就将那些信装去铁盒子,打算死后带进骨灰盒中,去天堂,再念给自己听
??快要过年了,去年是怎么过的来着?他好像睡了一整天,梦里有父亲,有母亲,有哥哥,有没被毁坏的草原,还有西临春,他们坐在一起看烟花
??然后,他将自己关进小屋里,门窗锁好,怕自己醒来,就吃几片安眠药,这一觉能睡很久
??可惜还是醒的早了,他独自坐在床上,外面天黑着,屋子里没开灯,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马场有赛马,来了好多人,驯马师都会去旁观比赛,马术第一的人总会给他们塞几个红包,期盼与喜悦难得地在空气中漂浮,砸到了不少人头上,都去讨个好彩头,但是巴太躲掉了
??他独自躲去阴凉的树下,独自堵上耳朵,独自守在踏雪身边,踏雪是有心理疾病的马,纵然治好了也有随时复发的可能,所以它已经被马场淘汰,接触不上马圈的赛马,只能独自关在角落的马棚
??和他一样
??马场有个电视机,里面上演着天翻地覆,悲欢离合,偶尔有重逢的戏码,他才会过来扫上一眼,马场的同事又会笑着打趣他:“怎么不见你媳妇来看你?”
??“她?她在老家帮我父亲的忙”,别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好像在看一个失心疯的孩子,生动形象的描绘出根本不存在的人,也不知道是见他可怜,还是嫌弃他不正常,身边的人离他也越来越远
??自己以前是怎么样的人来着?好像也是一个很好玩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们说,巴太以前爱笑,爱闹,爱和人开玩笑,总是很热情,好像哪里的热闹都有他在
??现在呢?他好像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他在等谁呢?他在等什么呢
??他怎么了?
??
??巴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总之就是不停的,无止境的在等,好像一条流浪站里的狗,在等主人接他回家
??他曾给文秀打过电话,给家里打过电话,甚至也给宋元清打过电话,所有人都对西临春这个人闭口不提,好像她从来没存在过
??还好,这次文秀接了电话,“她…联系过你们吗?”,巴太不敢提她的名字,不敢细问,怕他们又提起当年的事
??“没有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谁……巴太,你最近过的怎么样?”,电话那头明白他问的是谁,只是故意避开,巴太也不敢再继续说,回了句我一切都好,然后挂断电话,挑个不忙的时间换好新衣服,收拾干干净净的吃几片安眠药,去梦里见她
??他梦见她好瘦,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快乐
??他梦见她好像很疼,躺在一方白色的被褥间,她在哭着喊他的名字,她在求他抱抱他
??他站在她身边,几乎哭喊着叫她的名字:“临春,我就在你身边啊,你怎么看不见我呢…临春!”
??临春……
??门外传来几声交谈,吵的他梦又醒了,怎么醒的这么快呢,他又拿了几片安眠药放在嘴里嚼,苦涩蔓延开,他才得以喘息,他又能继续见到她了
??只是临春好像被关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那里好暗,好冷,他看不清她的样子,于是,他就燃起一场大火
??终于看清了,他的临春
??“着火了!巴太在里面,快救人!”,外面突然吵起来,乱七八糟的声音,他强迫自己紧闭着眼,看见梦里燃起一把火,他的临春就站在那场大火里,等着他过去找她,他的身体好像被沉重的枷锁束缚,挪不动,他就爬
??慢慢的,向着那场有临春的大火爬过去
??他抬起手去抓她的衣摆,一切好像又回到他们初见的那天,临春对他说,她怀了巴太的孩子,可那傻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临春其实不擅长说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可是那天,母亲坟前的最后一面,他怎么就分不出来了呢,他好像失聪了,只看见临春要走,只看见她的背影,然后自己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好像一场难以挣扎的梦,再次醒来就是三年后
??“巴太拧开了煤气罐!门锁上了,快砸开!快——”,门外的人熙熙攘攘,始终砸不开门,一匹马突然从马棚冲出来,前蹄扬起,踹开了那道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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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木板碎裂声,马场的人拿着湿毛巾裹住身体从门外冲进来,把正在爬向大火深处的巴太从火光中拽出来
??“放开……临春……”,他开口才发现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烟灰被吸入肺腑,呛的他上不来气,他马上就要碰到临春了,只差分毫就能抓住她的手
??可惜…这场梦,又醒了
??他被人抬出来,安静的靠在墙边,左脸传来湿腻的温热,他抬头去看,是踏雪啊,它在轻轻舔舐他脸上的伤口,他抬手摸了一下它的脸:“你肯定也看见了临春,对吧?”,踏雪轻叫一声,好像在回应他
??巴太好久不和人说这么多话,难得和谁聊聊天,驯马师们不敢上去打扰那一人一马,只能转身继续救火
??他们说,那孩子病了,那孩子怪可怜
??谁可怜?他吗
??怎么会说他可怜呢,明明阿依别克说他是幸福的人啊
??踏雪在他身边叫了几次,他才看清踏雪的前蹄被火烤上,伤疤一直延伸到脖颈,巴太挣扎着站起来,愧疚的牵着它踉踉跄跄的往马棚走,他拽着踏雪坐下来,趴在他身上,像往常那样调着兽药帮它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