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今日那仁的烈阳如川流倏然而下,在树影婆娑中平缓的向林间溪动,可那些闪着光芒的灰烬也与你无关,身体早就失去温度,你坐在张凤侠准备去县城进货的马车上,文秀坐在你身旁,拿着笔记本安静的写什么,苏力坦和巴太都出去放羊了,你特意找了个所有人都不在的时间离开
昨晚巴太一夜没睡,整晚都坐在门口呢喃着:“为什么”,可一整晚,他都没得到你的回答
你并没有拿他给你的钱,又按着记忆把钱塞回了原来的柜子里,背包里就带着几件衣服,和一点路费
高晓亮想再去仙女湖看看有没有宝石供他发财,你劝不走他,干脆把他扔在这
“临春,走的这么急,不打个招呼吗?”文秀将那个笔记本合上,钢笔随意的插在本子里当书签,她看你不敢抬头,就自顾自的向远处张望了一会
“打什么招呼啊,我不是还回来吗”你也抬头很快的向远处张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你很快收回视线,低下头,视线空洞的凝在虚空一处
张凤侠赶着马车开始向前走,车轮跌宕,震的你难受,她向马吆喝了一声,那匹马开始越来越快的向前走,苏力坦的毡房渐行渐远,已经看不见影子:“孩子,你真的还回来吗?”
太阳攀升至正午,阳光越烈,你的身体好像就越失温,你没法回答张凤侠的话,你确实没打算过再回来,文秀挎着你的胳膊,开始女生之间的家常话:“托肯嘱咐我,说你在仙女湾流产了,必须要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推着她的胳膊,心不在焉:“检查什么啊,没必要浪费那份钱”
张凤侠在上次的仙女湾就已经看出了你根本没有怀孕,你的气氛太过压抑,她也就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她回头看了你一眼:“别管是什么结果,但好歹我们答应了人家嘛,答应就要做到,我们还要回到夏牧场呢,以后怎么面对他们”
你顺从的点了头,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回那仁,无论检查出什么结果都不用面对巴太他们
“你一定要回来!起码和我…我们道个别…临春”?
巴太的声音从远处响起的时候,马车突然出现一阵猛烈的震动,你双手扶在马车边缘,控制住身体没有掉下去,可眼中的水雾还是悬浮起来,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眼泪坠在空中,最后在马车碾过的尘土里,留下一路为不可见的痕迹
“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巴太骑马向你们跑,又在快要追上你们时停下来,你不敢抬头看他,因为他喊的太过用力,他沙哑的余音都足够燃烧你的身躯,巴太找了你太久,日夜期盼着重逢时,又不得不接受你的离别,好像给将死之人以生的念想,又很快让其从绽放变成凋零
你注意到自己的灵魂,这一刻想清晰地看清楚他的样子,尽管会因巴太的注视而颤栗、逃避、模糊
你抬头望向他,他也同样在看你
巴太向你喊了一句:“Менсенжасы крем(我清楚的看见你)”
害怕你没有听清,他又喊了很多遍,你听不懂哈语,却能通过他的眼神,能够看清楚他在表达着…他的爱
你们的车还在向前走,张凤侠问了你几句,你都没让她们停下,文秀坐在你的身边,看着巴太的马跑跑停停,直到你们快到县城,他的身影才停在远处,静默的看着你们的影子彻底消散在眼里
你倒是很感谢这么多年的表演,勉强能将眼泪收住,转过身看向文秀时,你吓了一跳,文秀的两个眼睛肿的像核桃,她半张着嘴,随时能塞进去一颗鸡蛋,哭嚎声能传出去十多米,马惊的跑了几步,被张凤侠勉强拉住:“你有病啊!吓死我了”张凤侠回头骂了文秀一句
“哇——!!”文秀彻底哭喊出来,袖子随便擦着眼泪和鼻涕,夸张的快要断气,你也只能暂时搁置和巴太分别的悲伤,反过来先哄她
“你别哭啊,我们只是分别,不是死了,你看我都没哭”你劝了会她,好像没什么用,文秀还在嚎
“你是在强颜欢笑,我能看出来,所以我把你那份也哭了”文秀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她把眼镜拿下来,突然抱住你,头埋在你的肩膀上,右侧肩膀被她瞬间打湿,你不敢回头,不是怕看见她哭的太惨,是你清楚的感觉到,她好像把鼻涕全擤你衣服上了
你此刻笑的非常难看
直到你们到县医院门口,文秀还在哭,你和张凤侠一左一右扶着她,她的身体完全泄力,被你们拖着向前走,脚尖滑在地上,像拖一具尸体,对面跑来一位接待的护士,看见文秀快要昏厥,立刻过来询问:“这位小姐怎么病的这么严重,先过来坐一会!”
“不是,有病的是我”相比之下,你有点过于容光焕发,护士打量了你们几眼,不太确定:“那个,您看病?她不看吗,我看她好像快不…行了”
你和张凤侠把文秀扶到一旁的座椅上,你跟着护士去挂号:“是我看病”,那护士担忧得看了文秀一眼,很快帮你带路
你正在排队挂号,文秀又摇摇晃晃的从身后走过来,她搭在你左边的肩膀上,鼻尖蹭上去,很快,左肩也传来一阵湿腻,熟悉的感觉传来,你的头僵直的挺在中间,左右都不敢看了
张凤侠笑着和那位护士打招呼,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你们挂完号,护士就带着你去做血检,你拿着棉签按在刚抽完血的手臂上,坐在门口等检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