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桐,你说我是不是太较真了。”
“小姐,命中注定罢了,事已至此,倒不如先留后手,免得事情不可控。”斯桐抚着披风湿漉漉的毛领,轻声安慰道。
林淑敏眼中含泪,在斯桐替她戴上冒领的一瞬间落了泪。
他们林家人都较真,当年不管不顾嫁给侯慎德的阿姐是,如今为了拖侯慎德落马而不择手段的林漫木是,舍身嫁给侯慎德做续弦的自己亦是。
其实有些事情早已经没法控制了。
耳畔突然想起了烟花声,林淑敏眼角挂着泪珠,侧首去看,却不禁倍加心寒。
都说烟花是佳节才会放的,自己当初初入郡府,见了烟花可稀奇了,每逢佳节必要好好玩耍一番。
曾经的童真稚嫩褪去,如今只留下满身的伤痕与疲倦。
下一次燃放烟花,怕是将死之时了。
七日后便到了元宵节,侯慎德见宗霄盛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便作势要在府中小聚一番,在宴会的前一天,府内中的下人就来往的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小厮们扫雪的扫雪,擦牌匾的擦牌匾,而。小丫鬟们则欢声笑语的搬着一盆又一盆含苞待放的牡丹鱼贯而入似的进入府内各堂各殿。
孙清许披着袄褂,站在廊下看着小丫鬟们在一起嬉笑打闹着,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漫不经心的吐掉了嘴中的瓜子壳。
而屋内的宗霄盛手里握着都察院送来的信,已经核算过了所有外账和赃款,连带着与关外的秘事,预示着晚上便派巡抚来抄家。
宗霄盛丢掉了手中的信,也跟着走到了孙清许身边,看着花园里的小丫鬟们互相扔着雪球,欢声笑语淹进了院子里。
他看了一会,又去盯看小丫鬟们玩闹的孙清许,深叹了一口气:“大都好物留不住,彩云易散琉璃脆。”
到了傍晚时分,天上又开始落小雪,郡府门口用竹竿挂上了红鞭,小厮用着火柴点燃了引线,顿时红屑伴随着雪花漫天飞扬,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侯慎德带着林淑敏,宗霄盛,孙清许一行人看完了烟花,回首道:“回厅传膳吧。”
这时,一个小厮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跪在了地上:“大人!大人!不好了!”
侯慎德回头,看着冒冒失失的小厮,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这般失礼!”
“巡抚朱大人带着元老将军一批人马,往府上来了!”
侯慎德听后心里一惊,抚着胡子在原地徘徊着,眼睛在眼眶中不停地转溜着。
说时迟那时快,郡府大门口很快就簇拥上了一大把火把,连带着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吓得退缩到了一边去。
朱大人身后跟着元忠儒还有元启和,手里捧着的布帛暗示了一切,但侯慎德还是强装镇定,脸上堆着逞强的笑意,迎上了朱大人:“不知大人今日有何事要转告……”
眼前大腹便便的男人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侯慎德,轻蔑地哼了一声,打开了圣旨:“皇上有旨,平州敦煌郡郡府侯慎德,革职。”
说罢,他合上了手中薄薄的一张纸,抬抬手,元启和道:“来人。”
很快,就有人拿木枷锁住了侯慎德,并将他摁压在了地上。
侯慎德顿时惊慌了起来,强抬起头去看元忠儒,而元忠儒并未直视他,而是避开了他的目光。
于是他又将目光转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林淑敏,在她平静毫无波澜的面孔上希望能看到一丝惊恐,却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看见了她眼底的恨意。
“林氏,此罪状书可是你呈上的?”
郡府中的事到底还是与林氏姐弟有关,所以孙清许在执笔时便按照林漫木的口吻陈述了所有的事实。
林淑敏听见了朱大人唤她,连忙撩起衣摆跪了下来:“正是小女与族弟所书,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侯慎德看着林淑敏跪在了自己的身边,满眼的震惊,颤声询问道:“你我是夫妻啊!”
“我不是你的妻,我们林家女儿,才不会嫁与你这样的势利小人!”林淑敏在火把的交相辉映之下,眼中豆大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林家有怨!且听我一介妇人道来!”
“林家有女,十五嫁侯家郎,不嫌夫无志,不嫌夫家贫,只求共白首,哪知夫背叛,独宠赵姨娘,宠妾灭妻行,令人嗤之以鼻,妾害妻,妻弱无能,妾逼妻死,夫不为所动,狼心狗肺,枉为人载!”
“都说糟粕之妻不可忘,侯慎德,你做到了哪样?!我们林家的子女,不过是你联络西洲的一笔罢了,军内的粮食,你不给自家子弟,你偷偷贩卖给西洲人!枉为郡府官!”
“民有所苦,你不接济,却和赵氏私底下做起了放高利的买卖,这些年有多少百姓被你逼得家破人亡,枉为父母官!”
伴随着林淑敏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她狠狠地将脑袋磕在了冰冷的石阶上,希望他们给她一个公道。
“她……她胡言乱语!别听她的,她和她姐姐一样,都是失心疯的玩意,说的话不可信!”
被提到的赵氏早已吓得腿软了,缩在门边,支支吾吾地摆着手,表示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而林漫木与元老将军对视之后,元老将军轻轻的点点头,很快就有人上前去制止赵氏。
赵氏花容失色,她扑开了人群,抓住了林淑敏的肩膀,死死地掐着,摇晃着她道:“我知道了,你是被林淑云上了身,胡言乱语来了是吧,我知道……我知道!”
“你上辈子斗不过我,这辈子也别想斗过我!”说着,赵氏就将双手覆在了林淑敏的脖子上,使劲地掐着,满脸凶狠。
一边的斯桐被赵姨娘这一举动一惊,连忙上前去掰赵姨娘的手,却不想赵姨娘用力一推,斯桐的后背直接撞上了柱子。
面色发青的林淑敏缓缓的从袖中拔出了刀,用力一挥,刺进了赵姨娘的脖子里。
温热的液体流淌过脖间,喉中满是铁锈味堵在口中,赵氏一踉跄,松开了手,颤颤巍巍的摸向了匕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淑敏,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跪趴在她的面前,无法反抗。
林淑敏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即将以跪趴姿势死去的赵氏,轻声笑道:“我是林淑云又如何,姊妹本一体,你的佑儿是如何落水的,你又是如何逼死姐姐的,我都看见了。”
听到林淑敏说出的话,赵氏满眼的惊恐,声嘶力竭的哀嚎着,如同过年被宰的猪,渐渐的血流了一地,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