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祖们逃出金莺坊不久,正好遇上官差,顿时找到了救星。这一群都是爷,不是平头小老百姓,官差们不敢怠慢这些小祖宗,马上跟他们去缉拿肇事者。但他们回到金莺坊时那不知名的少年早已踪影全无,没人知道那些是什么人,要拿人也无处可寻。
瑶娘那张巧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几句话便撇清了自己与这事儿的关系。况且有蓝飞飞等人为证,错不在金莺坊,而是施冲等自己寻衅滋事反被其他客人打了。他们只好先行把施冲抬回去,日后再来慢慢找人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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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和蓝家一样,也是衡燕三大世家之一,世袭长宁侯爵位,乃是名门中的名门。
这个家族似乎得老天眷顾,专门出产才子才女,老侯爷才华出众,曾官至丞相。现任长宁侯盛韬才名远播,逝世的侯夫人出阁前也曾是才女。长宁侯的一双儿女,盛云奕与盛茗雅更是才华横溢,他们的名字在贵族年轻一代中就是“风雅”的代名词。
就连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耳濡目染,也能出口成章。
然而才华风雅一类与金钱俗气天生对立,他们家几代人不屑于打理庶务,安心做着无权无势的闲散勋贵,专注吟风弄月。直到这一代,偌大的一个侯府,几乎被败成了一个空壳子,盛家现在除了名声,事实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盛云奕成年后任职于监察院,品级不高,却有监察百官之权。但他深受祖父影响,虽在朝为官,却严于律己,绝不以权谋私,将两袖清风发挥成了典型。
长宁侯依然清高如故,不肯放下贵族文人的面子入仕或经商,又不懂开源节流。侯府开支庞大,仅靠食邑和盛云奕的俸禄维持颇为勉强,有时候甚至不得不典卖家中古董珍藏。如果不是盛云奕一早认清他们的处境,暗中四处兼职苦苦支撑,怕是侯府祖产早就被他们卖得一干二净。
夜深客人散尽后,盛云奕才从金莺坊的后门出来。他应邀每月两次来为惊鸿娘子伴奏,弹一首曲子能得到一百两酬金。
摸摸揣在衣襟里的几张百两银票,想到今天一掷几万两那个人,他不由心中拔凉拔凉的。别的高门公子来这里是消费,他来却是兼职赚钱,身为侯府嫡子,过成他这副衰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从东唐归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这个月赚的还没家里那两个祖宗花出去的多。想到回去还要面对花钱大手大脚的父亲和妹妹,顿觉人生是如此渺茫无望。
就算有一天与他梦里的小仙女相遇,他也没勇气娶她回家,让她跟着他过这种苦日子。
今日东风节,好不容易休沐,他那帮同僚和兄弟们约好一起泛舟夜游,只有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就为了赚这几百两银子。施冲那帮人来闹场,盛云奕起初有些担心,怕事情闹大被人发现他在这里为舞姬伴奏,那他说辞被拆穿,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熟客中早有不少人留意到惊鸿娘子的专属乐师,琴艺比别的乐师高出不少,但没人见过他真容。今天他用古琴弹出天竺乐的风格更是大放异彩,还好最后所有人关注的都是那个无名的白衣公子,没人再关心他这个幕后的琴师。
回到侯府,长宁侯和大小姐出门赴宴还未返回。
盛云奕睡不着,便在书房临摹起一幅前人名画,准备让小厮明天拿到画斋寄售。他差不多画完时盛茗雅才回府,不过脸色不太好看,一脸忧郁地在他书房中坐下。
“出去玩一天还不高兴了?今天的诗画没拿到头名还是怎么的?”盛云奕清楚妹妹的脾气,能让她不开心的,大约也就是被人家抢去风头。
这在他看来是小事,对于争强好胜的盛茗雅就不同了。她人生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获得旁人的赞美和欣羡嫉妒的眼光,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输给别人,因而对光凭一张脸赢过自己的蓝飞飞没有半点好感。
今天心情不好却不是因为这个,她依然是贵女中的诗赛头名,但今天意外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让她不安。
盛云奕是太子伴读,盛茗雅作为他的妹妹,与太子接触的机会比别的贵女多,两人关系堪称青梅竹马,盛茗雅心寄于他,连瞎子也看得出来。盛云奕自然知道太子心悦的人是蓝飞飞,早就劝过妹妹看开些,盛茗雅心高气傲,哪里听得进去。
国主和王后都很喜欢她,长辈们眼中媳妇有才有德总比美貌重要,盛茗雅觉得只要有他们支持,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太子妃。而且她的长相虽然不如蓝飞飞,在衡都贵女中也是极为出挑的。
她一直把蓝飞飞当做对手,没料到会天降一个让人绝望的金夕夕。
“哥哥,你不是说金夕夕没看上太子,已经退回他的提亲书了吗?”盛茗雅眼里闪着泪光质问兄长,如同梨花含露,楚楚动人。
“没错啊。”盛云奕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
金家人退回提亲书的第二天太子就高高兴兴回国了,至于盛云奕,也没有人为难于他,大概那日一点小小的恩怨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是他自己思虑太多。
“可他们说金夕夕就要来衡都找她的未婚夫了!”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如果不是太子,你说她还能来找谁?”
盛云奕手一抖,一滴浓墨掉到画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