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这是去哪了?”祁增裕拽住后车架,问道。
祁光荣停下车,看到他,说:“去地里瞅瞅。”看了看他身后的车,想起这才是那本书的作者,没忍住,嘱咐了句:“别那么拼。”
说完,还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作为一个不苟言笑的老人,这已经是最大的鼓励了。
祁增裕快石化了,从肩膀开始。
他多少年没有得到过父亲的鼓励了。他就那么站在路上,看见路过的自行车后架上坐着个嚎啕大哭的小孩,多希望自己也能是这样小小的孩子。
入夜,祁七家的大门被敲出了别样的节奏。开了门,看到的却是被两个人架着送回来的祁增裕。
王慧敏惊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
她伸手去扶,重量下沉,稳稳压在她胳膊上。如果是往常,王慧敏肯定请人帮着送进去,但是现在都暴露了,她也没必要装下去,稳稳扶着人进屋躺炕上,却比两个人架着时都稳。
送回来的人也不是很好意思,喝好了是一回事,把人喝成这样是另外一回事:“不知道怎么的,其实我们也没怎么劝酒,他心情挺好的,还讲了几个段子呢。真的,不是我们……”
不敢再解释多,溜走了。到了外面,被夏日夜晚的热风拂面,才猛然揩了下脑门的汗,怎么刚才增裕媳妇儿这个目光这么吓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岁是夏天,有汗的后背进了风,依然能感觉几分凉意。月亮也没出来,外头黑漆漆的,虽是两个人结伴,却都听到了同伴加快的脚步。
祁增裕躺在床上,就呵呵傻笑,王慧敏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酸:这个人,已经生气到要跑出去喝闷酒了。
她鼻子一酸,出去拧毛巾时,眼泪落在了盆里。
给祁增裕擦了脸,倒了杯水让他漱口,祁增裕刚把水含在口中,就吐了出来。幸好王慧敏知晓他是必定会吐的,一早准备的脸盆放在他头旁边的地上,他一侧头,全吐在了盆里。
“慧敏,你刚才手劲可真大啊。”
王慧敏给他递水,没说话。
“手劲大好啊,可以打小混混。”
王慧敏疑心他是讽刺,依然没说话,不过给他擦嘴时,手劲又大了几分。
“嘿嘿,你不知道,我以前在部队是信号兵,平时训练还好,要是有什么巡逻任务啊,就得站在舰艇上打信号。那个信号台很高啊,底下就是海水,晚上的时候,那个水特别黑,四周静悄悄的,要是掉下去,那是绝对没人能发现。我那会儿就想过,我要是力大无穷,深流击水,一掌拍碎这两道湍急。”
王慧敏呆了呆。
祁增裕咳了起来,咳了几声又瞪眼:“你这娘们儿,我早就说你笨手笨脚的,家务也干不好。原来这么多年都是在瞒着我,还有我大姐,亏得我对她好,居然跟你一块糊弄我。我可记得当时她说你什么,‘平时家里不需要她干活,就是帮着带带孩子,有时候纳个鞋底织个毛衣’,你会纳鞋底吗?大连小时候,让你给缝缝衣服,你还不当我面,过后又高高兴兴拿出来,都是你妈给做的吧?哎哟喂——”
祁增裕被毛巾糊了一脸。
王慧敏站在炕边上骂:“祁增裕你有完没完,这几天我没搭理你,你就以为真能翻天了是吗?对,我是骗你了,可要是我不骗你,你以为就凭你们家那个支使媳妇儿的架势,一般人能受得了?我不会纳鞋底,可我干活比你多,以前地还没分开,你们家那几亩地,可不都是仗着我拔麦子?你大嫂倒是勤快,怎么每回下地都要头晕?”
祁七过来的时候,正是王慧敏开始发飙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看见自己老妈掐着小蛮腰,虽然不痛快,却依然将掼在祁增裕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把他吐的乱七八糟的盆端出去倒,洗干净盆又拿进来。
这空挡,祁增裕看见祁七,就笑起来:“七七,你听听你妈,跟个疯婆子似的。还是闺女好,闺女,我这头疼得不行,你来给爸爸掐掐头吧。龙爪虎爪,一按就好。”
祁七顿时乐了,就这个喝酒就开始说浑话的劲儿,可还能是假的了?
王慧敏进来,冷这张脸:“七七别管他。赶明儿我就教七七练武术,到时候这家里就俩疯婆子,你不乐意就别回来了。”
祁七瞅着王慧敏,你可别说话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