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哥,你这是……终于想明白了啊。”
“是啊。”祁光荣长叹一声,他坐在椅子上,肩膀耷拉着,不似平时的笔挺。“以前是我糊涂了。”
“是增仁跟增裕闹起来了?”
“这倒没有。”祁光荣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村里没有隐私,早晚会传出去的。再有增仁那里,他可不觉得花家那个亲戚是说着玩的,那少年敢去忽悠王胜林两口子,就敢去举报。计划生育这么严格,前两年增仁还总对外说灵雨是亲戚家的孩子,村里人心里根本不糊涂,明白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没人会愿意砸人家吃饭的锅碗。可那孩子不是这村里的,要是花开跟他一起走了,他爱跟谁说几句,增仁工作没了,也没有谁能找他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维护花开,做人要留一线。
好像他一起过日子快一辈子的人,居然不懂这个道理。
祁光荣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了他的讲述,对方没好意思评判他家中的小辈,只是说:“你既然决定了,那这个坏人我来当肯定没什么问题。其实吧,我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增仁和增裕都是孝顺孩子,就是小孩家闹点矛盾,也不算什么,谁家不是打打闹闹地过日子呢。”等了等,见他没动静,就接着问,“那你看,是打算什么日子过去?”
“明天吧。今天我去跟他们说清楚,明天你们过去当个见证。”
“这么急?”
“总之尽快吧。”祁光荣自嘲地说,“我当初也是糊涂,要是早听你的就好了。可是那时候,我是真怕大儿子过不好,小儿子又是那么个人不肯帮他。”
“老哥,你这可是看走眼了。要我说,你那两个儿子,增裕虽说是外面跑买卖,见多识广的,却是个真正的好孩子。就是这张嘴总是硬,嘴硬心软,总要吃亏的。”
祁光荣闷声说:“我也是才想明白。”
“你要是想好了,我明天吃完早饭就过去。”
“行。”
*
纸条上的字,并不是想象中的狗爬式,也没有多少少年的跳脱,反而结构严整,规规矩矩,倒是没想到,总叫别人绰号的这么个少年,能写得这样一手字,跟他的性格很不符啊。
祁七看着地址,不是到XX编辑部终止,而是一个人名,这就是妥妥地人情了。她抬头:“你是因为我们家的事才帮我的吗?”
“不只。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给你爷爷念书了,就是那本吧,特别优秀的故事,到哪里去都能被看中。我不忍心你最后选个小杂志社,把它埋没了。”
“你听到了?”
“你还觉得特别优秀?”
“你还怕它被埋没?”
祁七一连三个问题,脸上的笑容已经快扩大到外太空了,她站起身,狠狠给了叶临冬一个拥抱,握着纸条跑走了。
大门外,远远传来她的喊声:“谢谢你啊。”
没了先前念书时的软糯,多了几分亢奋。
花开倚着门瞅着叶临冬,“回魂了啊。”
“姐,我被个小丫头强抱了。”叶临冬还保持着被拥抱的姿势,声音里不知怎地竟有几分委屈。
花开翻了个白眼:“多大点事儿!你们这些花花公子不就喜欢捉弄小姑娘吗?虽然你这个花花公子还有点小。”
“姐,我可不是爸。”脱口将心里话吐了出来,对上花开似笑非笑的注视,叶临冬瞬间尴尬起来,“那个,不是,我是说,我不反对早恋。不不不,我肯定不会早恋。”
越说越不对,他摸索着从兜里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翻找电话簿,好几分钟,居然都认不出上面的人名了,心乱如麻地想着,六子说她这辈子特别坎坷,什么糟心事都经历了,虽然现在她是个活力四射的小姑娘,要不了两三年,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有点堵得慌。
祁七跑到一半,忽然又折了回来,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走,到时候她要来送送。
还没进门,听见里头打电话:“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都办好了吗?哦原来是这样,我早就说过了,你爸妈那肯定过不去,好好的重点不去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
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你还赖着不走呢。
祁七下意识想再听几句,她直觉想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谁。
大约是看到有人进来了,讲电话的声音低了几个分贝。祁七没有机会再听什么,就在院子里跟花开说了几句话,就回家去了。
等她走远了,叶临冬皱着眉:“六子,你让我怎么跟她说?告诉她,过两年你们家要有大灾难,到时候惨的跟家破人亡一样?我要是这样说,人家不揍死我才怪呢。你少扯什么算命师的,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种东西,连祁七家的人都不信了。她爸爸是海军,爷爷是老革命,奶奶是个四六不懂的人,我能去跟谁显摆我算命的本事?而且,我姐也同意跟我回去了,就等着车来接我们,我可不打算再多呆。这村子……让人一言难尽。六子,你来这看看就知道了,她不是最可怜的。只不过她明白自己的遭遇,别的人都装糊涂而已。”
叶临冬提高了音量:“什么狗屎借口?你的又是什么借口?跟我说是你的病人,直到她死也没真能帮到她,就很希望在她还小的时候,杜绝后面那些事情的发生。说的时候信誓旦旦,这时候又说来不了,这是我的问题吗?本来这事就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说到后来,气得差点摔了手机,挂断电话之后,还一脚踢翻了小板凳。
艹!
问题是他为什么生气?跟他有半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