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几经轮转,距离祝书白进宫那日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月明星稀,漆黑一片的皇宫中有一处却亮如白昼。
一盏又一盏明亮的烛火将黑暗驱散,留下温暖的光线,品质上乘的蜡烛燃烧过后散发出怡人的香气,夹杂在更为明显的檀香中,分外好闻。
秦念衣低垂着眼坐在矮榻上,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本密折,她眼神落在上头,注意力却放了一半在眼前的暗卫身上。
等暗卫将左相一党的情况赘述完后,她才懒懒抬起眼皮,问了一句,“国师那边呢?”
暗卫顿了片刻,道:“这几日国师都未曾出过听湘轩的大门,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整日不是在书房看书便是坐在亭下吹风小憩,没有什么其他动作了。”
秦念衣“嗯”了一声,暗卫汇报的内容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国师本就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只是前几日突然一反常态,那般爽快地接了差事,哪怕那是秦念衣安排的,可她仍是止不住怀疑祝书白是不是另有所图。
所以才一面将人软禁在皇宫,一面找暗卫十二个时辰盯着她。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心中对国师的怀疑已经去了大半。
若她真的有所隐藏,经秦念衣这一逼,也该有所动作了。
要么想方设法接近自己以求自己的庇护,要么想法子摘了“测算出左相造反”的帽子。免得沦落到无人相护,前脚刚出宫门,后脚就被左相党报复的地步。
可她偏偏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待在听湘轩。
许是真的愚笨,许是为了向秦念衣禀忠心,无论是哪种都足以让人放心了。
“你先下去吧。”秦念衣捏了捏酸胀的鼻梁,摆了摆手示意暗卫退下。
“是。”暗卫行礼后安静而迅速地离开。
御书房中只剩下秦念衣一人,最近几天她都在忙着收网左相一党,哪怕她布置的足够缜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左相在朝中延续了三代帝王的势力并不是那么容易铲除干净的,秦念衣废了不知多大力气才一举将左相拉下了马。
为此她几夜都未曾睡好,现在已经接近精疲力竭,在知晓左相之案已成定局后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乍然松懈,困意在瞬间上涌,眼皮沉得像是坠了一块铁。
安神的檀香随着呼吸被带进鼻腔,大脑逐渐昏沉起来,秦念衣手中拿着的密折要掉不掉,颈间墨发随着脑袋轻微晃动。
忽然一股陌生的香风袭来,多年来锻炼出的警戒心让秦念衣瞬间清醒,同时手腕用力,密折带着破风的力道朝后打去。
可刺客速度比她更快,一手捏住她的腕部,不知是按着了什么穴位,秦念衣只觉指尖涌上酸麻感,密折“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秦念衣眸中划过狠厉,屈肘往后击去,同时腰肢借力一扭就要转身。
她习武多年,一肘击的力量甚至能让一个成年男性瞬间晕厥,这一击下去秦念衣有九成九自信能挣脱桎梏。
而一旦让她恢复自如,迎接这个不速之客的便是她靴中藏着的匕首。
秦念衣已经准备好抽刀后击,可肘击却被身后那人四两拨千斤化解,更是反手一扣将自己两只手腕都给扣在了身后。
一个用力将自己按到了榻上,秦念衣肩头撞到桌角,忍不住闷哼一声。
此时门外人听见了动静,轻敲房门恭敬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救……”驾字还未说出口,颈间感受到一抹冰凉。
“嘘。”身后的人压着声线道,“安静些,陛下。”
听着声音是个女子。
感受到颈间冰凉之物又贴近了几分,秦念衣无法,只能冷着脸扬声道:“无事。”
“陛下,让他们离远些,我有些事情想和陛下谈谈。”
这刺客句句尊称陛下,可手上按着秦念衣的力道丝毫不减,没有半分尊敬可言。
若放在平时,莫要说箍着秦念衣的手腕了,哪怕是无意中碰到了一下都少不得皮肉之苦。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秦念衣闭眸深吸一口气,“你们,离远些。”
外头的太监愣了愣,但碍于秦念衣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性子,还是不敢多说什么,道了声是。
现在御书房里的交谈没人能听得见了。
“你是谁,擅闯皇宫所为何事?”秦念衣问。
这刺客能突破暗卫的护卫,又不费吹灰之力将秦念衣制服,秦念衣虽不想承认,但她这般武艺想要杀了自己轻而易举。
可她只是让自己屏退左右,并没有直接对自己动手,这说明刺客的目的不是杀了自己,而是另有所图。
既如此,万事便仍有转圜的余地。
见秦念衣此时还能这样镇定地发问,“刺客”祝书白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