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释言被劳伦的拍门声吵醒。他翻了个身,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痛。明明没有跟叶伽懿打架,只是走多了点路而已,居然能痛成这样。意识逐渐回笼,原来不光是全身,就连脑袋都是一团浆糊。鼻腔中喷出来的气像是火龙冒火,双手也热的像碳一样。看来是发烧了,昨天那样在冷风中吹几个小时,确实也该发烧了。他想起来之前看过的小孩一烧烧傻了的新闻,劳伦还在门外大喊大叫,他感谢昨晚的自己反锁了门,继续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喉咙干燥的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他拖着病体起身,穿上拖鞋到楼下找水喝。两个女佣都在客厅里搞卫生,看到他下来放下毛巾抹布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晚起床,没事就赶紧去上学。林释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又拿了两瓶和一盒外面买的面包在手上。劳伦过来狐疑地问他是干什么,为什么不说话。她探了探林释言的前额,惊叫道:“你发烧了!”
林释言觉得她吵的自己耳膜厉害。他抱着一大堆东西上楼,劳伦堵住门不让他锁门:“我给你拿药!”
林释言把劳伦给推了出去:“别管我。”他躺回到床上,吃了两块草莓芝士丹麦酥,感觉索然无味,又躺下来继续睡了。
中途他醒过来了好几次,有时候睡多了脑子也涨的慌,但他最后还是麻痹自己闭眼,继续进入黑色的梦乡。等他彻底醒来,怎么也睡不下去了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缓缓坐起身来,还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但比之前稍微好一点。反正也没指望这样的脑子继续算微积分。床头的时钟显示11点多,他把最后那瓶水剩余的一点水喝完,把三个空瓶子丢进垃圾桶。
他推门出去,女佣们在餐桌上聊天,看见他下楼了,劳伦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另外一位拿药要喂他吃。林释言懒得拒绝,吃了那颗药送水下去,坐在餐桌前喝了点粥。
“怎么样?你今天能去上学吗?”劳伦问。
林释言沉默了一会儿:“去吧。”
从家到学校,现如今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狱走向另一个监刑。然而他想到数学老师或者其他同学可能的关心,他一点都不想解释他的缺席。吃完东西,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挂钟指向12点,看来今天的手语辅导他一定会缺席。林释言在镜子前换上校服的时候,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能在那么多人面前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再请一天病假也没关系,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叶伽懿拒绝他时的表情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努力撇掉这个画面。但是他越是努力不去想,那个场景就越是清晰。
他再次倒回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久睡之后醒来毫无睡意,但是他又不想干任何事情,他被困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劳伦再次来敲他的门,说车已经准备好了。林释言从床上坐起来,什么都没带的往外走。劳伦进屋帮他准备书包,找了半天却没找到书包在哪。她在二楼朝他喊:“Sean,你的书包呢?” 他的书包,以及那个写满了这段时间自己的收获的笔记本,全都落在了叶伽懿家。不过那有什么重要的呢?只可惜那些记忆还全留在自己的脑海里。林释言穿好鞋,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坐上了车。他看着车窗外的街道,游人如织,许多人用新奇的眼光看着LA的胜景。他却觉得自己也像是一个生活在此处的外来者一样,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这座城市。
校园的门口在午休时间显得很冷清,像是在对他唱空城计。林释言走进班的时候,在角落里偷偷玩PSP的Mike,以及聚众打桌游的Ken他们都朝他投来关切的目光,但是无法问候,林释言瞬间觉得自己在午休时间回来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这两天新发的作业,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反感。
身边的人都趴在桌面上小憩,教室昏暗不明,像是有什么肮脏的坏消息在上空漫游。法语课上正讲到最近过去时,老师在上面强调动词不定式。林释言觉得脑袋和耳朵都是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坐在原地,但是灵魂疯狂的想要逃离物理的禁锢,正处于一种惊疑不定又无法解脱的混沌状态。他勉强的在自习课上写完了今日的作业。
第二天上午他一直在思索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去手语聚会,他曾经答应过手语老师不会放弃,以为凭借这样就能保持某种神秘的连结。但是现在叶伽懿已经放弃了他,从前他说的一切都不应该再作数了。也许是因为惯性,林释言还没有想好这个问题的回答,午餐后他还是走去了那间教室。其他人都在跟朋友闲聊,他沉默的坐在自己平时靠前的位置。
手语老师走进教室,用手语向大家问好。众人稀稀拉拉的回应。她的目光看向林释言的方向——他微微低着头,眼神不知道落在前方何处,但是他的面前明明什么都没有。手语老师先简单地提了几个热身问题,复习周一学的知识。林释言还是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手语老师安慰自己,林释言周一没来,一些内容不知道也很正常。
然而等到聚会进行到一半,就连其他同学都注意到了林释言不同以往。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明显了,老师教新知识时他没有抬头,提问题时也没有反应,中途没有自行孔雀开屏,他坐在原位的气压都不一样。手语老师在两个知识点衔接的中间停顿了一下,全班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林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