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余认真地点着桶里的鱼,觉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提桶回家。马上,一只手便从身后绕了来,将桶子接过去:“你伤还没好,给我吧。”
阿余还要说什么,长珏马上道:“阿余抱着霁雪,我提着桶。”然后便蹲了下来,趁阿余一个不注意将她背起,惹得阿余一阵惊呼:“你怎么这样?”
“霁雪饿了,咱们得快点回去。”长珏笑道,随后偏头蹭蹭背上霁雪的脑袋,“霁雪你说是不是。”来的路上,阿余非要自己走,也不要借长珏的力,因此两里的山路走了快半个时辰,确实是太慢了些。
“喵——”
“你看,它都承认了。”少年煞有其事地说。
阿余看着这配合打得天衣无缝的猫与少年,只能将胳膊搂紧了长珏,小声道:“那就快些回家吧。”
这段时间,因着自己脚受伤,说要下山去采买物资的事又耽搁了。于是,角色转换,竟然变成了长珏照顾她更多,而且她发现长珏竟然很会做吃食,简简单单的烤鱼,长珏总能做的有滋有味。
“以前与师兄师姐们一同修行,那时候顽皮得很,经常偷得师父养在后山的池塘里的鱼烤来吃。”长珏是这么解释的。
院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有麻雀儿,有霁雪,还有他——这样的生活是老天怜惜世间生灵挣扎的苦难,而掏出了他的百宝袋随机撒下的礼物,却刚好被她捡到。
山中小径之上,少年背着少女踏过青色的路,静默地,俩人没有说话。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他宽且精瘦的肩膀像沉稳的山岳,绵延在她的眼前,她忍不住凑得近些,嗅到了熟悉的松柏香气。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也许就在她脚伤好了之后吧,她没有问,但却在心里默默做好了准备,没有谁可以永远陪伴她,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一个人。
你瞧,老天爷可真是狡猾得很,让你尝过了拥有的美妙,你才会知道失去的难过。
之前的种种,都反复地告诉了她这一点——期待得越多,寄托得越多,过后留给自己的难受与孤苦就越多,就像她认为自己曾经会在九凝堂度过余生,就像她期盼着那些她救过的人会为她站出来说话,就像她养的第一只小兽时而埋下的悲伤的种子…
孤独永远是世人最难破解的难题,哪怕阿余拥有了较凡人而言更为绵长的岁月,可她依然没有参透这时间的秘密,她听说书的人说过天上的神仙寿与天齐、永享长生,又听说人间的皇帝为求得一枚丹药而寄愿海外蓬莱,但却仍落得葬陵白骨 ,与平民黔首别无二致。
其实也挺无趣的,她有时候甚至很羡慕那些朝生暮死的蜉蝣,连死亡都还没明白便死去了,也是一种简单的幸福吧。
如果注定要失去,何必让那些难过提前占据自己呢?第一次,她有了与以往不一样的想法,结果也许已经注定,那她不应该让经历与过程尽量地美好吗?譬如此刻,如果害怕失去便拒绝靠近,那不是连仅剩的一点欢喜都抓不住了。
想通了,她压下了心中的酸楚与自伤,轻轻地将头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心道:“这条路要是永远也走不完就好了…”
山中层林叠嶂,再加上换季本就多雨,这段时间连日白天阴云晚上下雨,并不见月光。
阿余挂心着长珏那日所说的月光之事,人间总以明月寄乡愁,莫不是他想家了?她知道民间有中秋团圆吃月饼的习惯,心里开始盘算着做月饼一事,她活动着那日崴到的脚,已经没有什么不适感了。
阿余于是开口道:“长珏,我明日下山一趟。”
“阿余是有什么东西要买么?我去就好了。”长珏还担心她脚伤,觉得她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又怕阿余担心,“我带着雀兄一同去。”
“它一个麻雀知道要买什么,还不如我去呢。”一听长珏要带麻雀儿一同,阿余更不放心了,谁知道那只麻雀会不会叽叽喳喳吵着这个也要那个也要,到时候大包小包全都是它的东西。再说,她是想悄悄将东西买回来…
阿余见长珏一派坚持要跟着自己去的态度,便说自己脚伤已好,怕他不信还蹦跶了两下。
长珏犟不过她,终于答应。于是,阿余便自己风风火火地下山去。
可整整一下午,但直到日落西山,阿余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