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薛夫人忙下令:“不得无礼,且让江小姐与这两位少侠离开。”
祝萸忽然想起什么,与长珏道:“再等我一下。”
她忙取下脖子系挂着的荷包,将里面的玉珠子拿出来好好收在袖袋中,然后走到薛仰光面前,将那枚荷包递给了他。
薛仰光一眼便认出了上面的祝余草,他略疑了一会,才想起了:
这是去年,他路过清平镇去探望祝萸时,她托丫鬟转问自己“荷包上要绣个什么花式?”
“那便绣一朵祝余草吧。”
……
清风拂过,城郭外数里的幽山上,一茔新坟前,一行人正祭拜。
“姑娘生前便喜静,此处人烟寥寥,清净幽远,想来她应该是喜欢的。”青儿轻拂去碑上的落叶,喃喃道。
“青儿姑娘真的不打算离开涟州吗?”怀明牵过马匹,有些担心问道。
“不走了。总归我独居,守着姑娘便好,本来也不爱到人前凑热闹,那些人要嚼舌头根便由着他们去罢。”青儿笑了笑,又对祝萸说,“姑娘留下来的钱,也有你的,我已换成银票,你拿着吧,路途遥远,还有许多要用钱的地方。”
祝萸摇摇头,表示自己已换到银钱,让青儿自己保重着。
“我一个人,哪里用得到那么多。”
“青儿姑娘留着吧,祝萸说就当她托管在你处,就当作投利的本钱,你且替她保管着。”长珏替祝萸转述。
青儿看着祝萸,仍是不放心地拉着她的手,道:“祝萸,你真的要随他们一起走吗?”
祝萸偏头看着一旁整理马鞍的长珏与怀明,疾风劲草,斜阳挥洒,像古人口中催行的诗句,只不过这次,她也是那踏上征途的旅人。
昨夜,回到青儿的宅邸,她与长珏坦诚相谈。
关于她的前世,关于长珏的化形,关于自己触碰到法魄便恢复了些许记忆与听觉,以及她一直想不明白的长珏是如何逃出州狱…
原来所谓狱中失火,不过是长珏逃出狱并照晒到月光恢复了些许法力后,与怀明潜入那张大人家里,用剑抵着他的脑袋威迫其所做的局。
而之所以能够逃出生天,也多亏了狱中的硕鼠。
原来狱卒每日与长珏送饭时,需要用钥匙打开囚锁。长珏虽不限于饮食,但仍会用几口避免官府的人起疑,但每次用饭时他也留了个心眼,会将自己身上的血抹在碗沿。
每次,狱卒收碗,再拿动钥匙,血液的气味便会附着在钥匙之上。
而那硕鼠的嗅觉何等灵敏,于是在其帮助下,怀明十分顺利便找到了钥匙所在,药倒了守夜的狱卒,将长珏带出狱中。
而关于祝萸在法魄幻境中的所见,联系到自己也所剩寥寥的记忆,长珏猜测想,当年被污染的神女法魄第一个承载的容器应该就是招摇山的祝余,而后又被裂为数片散落世间,而祝萸的感识应该就是在被抽取法魄时候一同带走了。
祝萸听后,低眉喃喃道:“如果我要恢复所有的感识与记忆,便要寻到剩下的法魄对吗?”
“应是如此。”
在经过片刻犹豫后,她抬头说道:“那我与你们一起走。”
她有些担心长珏会不答应,又举手发誓保证自己不会添乱。
“好。”长珏看着她这忐忑的样子,笑着答应了,非常爽快。
他之前是怕祝萸跟随自己一路凶险,但如今,他却是再没有理由拒绝了。
这厢,青儿还想劝一劝祝萸留下,与自己一道做个伴,她觉得祝萸一个姑娘家家就这么去游历江湖,总归是不合适。
“我要同他们一起走。”祝萸认真地对青儿比划着,“不用担心我,跟着他们我很安全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远处的怀明被枣红骏马喷了一脸口水,又羞又恼,而长珏则在一旁笑着安抚着马儿。
祝萸也被逗笑了,笑容落在少年眼中,让他也起了玩心,他附于马耳边说了些什么,那马便朝祝萸走来,伏下身子将祝萸驮了起来。
祝萸又惊又喜,她忽然想起上一次骑马的经历——那还是为了逃命而慌不择路。她试着像当初那样牵起马绳,轻夹马肚驱动着座下向长珏走去。
“祝萸,你赶紧进马车里吧,别摔了。”怀明看着祝萸有些不稳的样子,担心喊道。
“不打紧,我已跟马儿说过,它知道分寸。”长珏笑拦怀明说道,旋即问祝萸,“想学骑马吗?”
“想!”祝萸忍不住胆子渐渐大了,驱动马儿慢跑了一圈,“我想学骑马,长珏,你教我好不好?”
“好。不过我觉得你悟性很高,倒是不需要我这个师父了。”长珏牵过祝萸的马绳,将她扶下马。
祝萸眺目抬眼望向远处,落日余晖半掩,群山层峦叠嶂,将羊肠古道衬得悠远绵长,猎猎山风吹过祝萸的发丝,天地之间在此刻唯剩无尽的自由与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