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明被吓得猛弹起来,他竟没发现栅栏里侧的枯草堆中,缩着一只比方才的鼠大仙略小的老鼠,两只黄豆大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长珏。
怀明忽然意识到这狱中的老鼠为何能长这么大,原来是靠吃死囚的肉!他心中那丝对踩死鼠大仙的愧疚登时散了,拔出剑作势欲驱赶着老鼠,但那畜生却一动不动,身子如抖筛。
“无碍,我的血肉,它们还受不起。”长珏嘴角衔起一丝笑意,随后斜睨一眼老鼠,那畜生竟如获大释,一溜烟不知跑哪去了。
“师祖,你是不是特别担心祝萸姑娘啊?”怀明后知后觉问道。
长珏被怀明直剌剌这么一问,倒也爽快,笑认道:“是。她现在有了安全的去处,也有了真心待她之人相护,我也能略放心了。”
“嗨!你早说嘛。我这就带你出去见她!”说罢,怀明便要拿剑将那栅锁劈开,未等长珏出声拦住,金属碰撞的嗡嗡声震若闷钟,几下劈斩后,那栅锁却丝毫未损。
“这门栅乃是精淬寒铁所制,劈不断的。”长珏道,看了看自己手脚上的同样寒铁链——这府衙真是拿出了上好的锁具来扣他。
怀明见无法,只能收起剑。须臾间,他忽而想到一招,喜道:“好办,师祖你不是灵玉么?你靠我近些,变回真身,我将你捞出来。”
长珏苦笑一声,道:“醉烟阁一战,我已耗尽周身灵力,且此处封闭无窗,月光也难照进来,我眼下属实与凡人无异,难以更换形态。”
这可难办了!如今只有找到钥匙才能将师祖救出去,可看他们关师祖这阵仗,钥匙也不知被放置在何等秘密难寻之处。
长珏看着怀明在外急得跳脚,出言安抚道:“他们欲刑逼我签认罪书,不过是想速速结案邀功。若我不签,此等疑案按矩便要上呈大理寺。或将我押解至京城由三司会审,或派评事来涟州推鞠。如此一来,京城有人怕是要寝食难安,比我们更急。”
烛火投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光晕,像是历劫的佛子,平静又徐徐地说着:“怀明,你记住,若遇无解之时,沉心静观才能找到真正的转机。”
“可是他们如此刑逼你!”怀明急道,他看着长珏这身的伤,又心疼又愤恨,只怨自己不能替师祖承受分担。
“都是肉身之损,伤不到根本的。”这倒并非是安慰怀明的话,因为这些凡间刑狱逼供,比之当年他被魔族囚禁折磨乃至元体分离之苦,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好了,莫要为我急心,你且好好保重自己才是要紧。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回去罢。”
怀明一一将长珏的叮嘱记在心里,辞行正欲离开,忽想起什么,转身道:“师祖,我这几日便想办法潜入那薛府,去看看祝萸姑娘,你有什么话要带么?”
“你只告诉她,我一切无碍,已想到办法脱身,请她安心,勿要多念。”
……
眼前的少女还在等待着怀明的回答,而此刻,他的脑海里却满是那死人骸骨与生人并坐、鬼气森森如同地狱的景象,以及长珏被折磨的不堪模样。
“师祖说他很好!要你不用担心,他自有办法脱身的。”怀明尽量扬起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但他撒谎的功夫着实不怎么好。
祝萸一眼便看穿了怀明这看起来比哭还苦的笑,眼中的急切慢慢被忧郁淹没——长珏的境况定然相当危险,却还在安慰哄骗她。
怀明本就藏不住话,看到祝萸这模样,再想到师祖那浑身的刑逼之伤,忍不住又是泪眼迷蒙,索性摊牌道:“哎!我就直说了。祝萸,师祖他非常不好,他…”
忽然祝萸所在的院落大门传来“嘎吱”一声,一阵嘈杂喧闹伴着众人的脚步声进了院子,怀明、祝萸皆是一惊,不敢出声。
随后,院落西边丫鬟寝卧的门开了,沉香的声音响起:“张伯,这是怎么了?”
“府里进贼了,我奉夫人之命带人挨个院子巡视。你们这处可有什么异动?”
“小姐今日安歇得早,我与落蕊服侍完小姐后便也回屋睡了,倒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沉香回道,却看见张伯脸色凝重,沉香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身后,只见祝萸卧房的窗户正透着昏黄的烛火光。
“安歇得早?”张伯疑道,随后便带人走到祝萸房门前,轻轻扣门,“江小姐?”
张伯略等了一会,见未有人来开门,也不知是这江小姐耳朵听不见还是房内有异,只能道了声:“江小姐,得罪了!”
于是,他忙吩咐两个身壮有力的婆子来破门。
正当两个婆子欲行动之时,房门终于开了,只见祝萸披着裹身的斗篷,披散头发打着哈欠,一脸困意不解地望着众人。
张伯并几名小厮速速垂下眼,忙着告歉。沉香上前与祝萸解释原因,方才准备破门而入的两名婆子如同得了特许一般,径直进了房内开始搜查,却并未在屋内发现有什么贼人,正欲离开,突然一阵风吹过,带动了后窗的扇片“嘎吱”一响。
祝萸忙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虚弱地咳嗽起来。沉香忙道:“还劳烦两位嬷嬷把窗子带紧了,小姐身子弱,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