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达贵老爷们平日里受人服侍、安排妥帖惯了,陡然一遇这情况,登时没了那股悠哉闲性,难再镇定,均面露慌色,纷纷起身欲往外逃散。
瞬间,惊恐的人流如同决堤的危河冲向阀口,可主厅的外门只纳那么大,一时间淤塞不通,拥挤不堪。
刘妈妈一面吩咐青儿将台上的玲珑护送下来,一面组织其他人疏浚人群,扯着嗓子喊道:“哎哟!我的老爷们!可慢些!慢些!“
可这些方才还在席间客套殷切的贵人们,此时只能受逃生本能驱使,互相争先,唯恐落后了被困于此,更有甚者为抢先一步而大打出手。
那老太监与刺史大人原在坐在全场首席,因此往外逃之时便落在了最后,此刻只能由各自的仆从搀着,随人群慢慢腾挪。可外头的浓烟滚滚已经侵入厅内,被烟呛的咳嗽声混杂着争执的叫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刺史大人身边的仆从显然也有点慌神,厉声叫唤道:“先让我们大人出去!”
不知是声音还不够大,抑或是有意被众人忽略掉了,他的呼喊淹没在了一片嘈杂之中,并未掀起半分波澜。
此刻,人人自危,已无暇顾及这两位今日的座上宾。
长珏悄然挪步到靠门的厅侧,视角一直追锁着目标,并一个闪身上前,趁乱挤开老太监身边的仆从,手里幻出长剑抵住老太监的后腰,将其人扣住拖至柱后。
那本搀扶着老太监的仆从两只眼只盯着出口,待其随众人挤出外阁大门,才发现自己一直搀着的“主子”已经换人,居然是颜老爷,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但却是悔也来不及了。
颜老爷松乏着这一路被夹搀得酸麻的胳膊,没好气道:“你这小厮手脚也没个轻重,老夫的胳膊都快被你夹废了!”但颜老爷还来不及庆幸自己逃出生天,他猛地环顾四周,却不见自己的儿子!
颜老爷左顾右盼,举目皆是自顾奔逃的人们,他只能拉住那老太监的仆从,跪下哀声告求道:“恩人,我儿子还在里面!我给你银钱,你去帮我把他带出来!”
那老太监的仆从连回去救主的想法都没有,怎么还会为了旁人把自己命给搭上?因此,他一把将颜老爷甩开,嘴里混骂一句“疯子”后便快跑离去,唯恐被不明灾殃波及。
“轰——”
一声巨响,醉烟阁中数道火星冲向墨色天幕,这突如其来的爆破炸得地面也随之震动起来,已逃出大门的一干人被此景吓得尖叫抱头,旋即作鸟兽散,只余颜老爷一人跌在原地呜呼哀哉。
话说这头,那颜老爷苦苦挂心的儿子——颜公子,倒是根本没去主厅听曲。他这个人随性惯了,本不欲参与长辈们之间的周旋应酬,且他分外有自知之明:即便今夜有玲珑压场,但那倾世美人也是远在云端,摸不到又亲不着,连他父亲颜老爷都只能委身在一旁,给官老爷们端茶跑腿,哪里还轮得上他这个商贾二世祖称老大。
如此想来,倒还不如去找自己平日相好的姑娘快活!
颜公子本想拉着薛仰光一道,带薛仰光好好开开荤,只是薛仰光此番是代表薛家而来,必须去主厅参会酬酢。是以,颜公子鬼扯了个有事请辞的由头,便把薛仰光丢在一边。
这醉烟阁虽七拐八绕,但对于颜公子来说却是轻车熟路,他正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优哉游哉,眼神一瞥,忽见一看着脸熟的小娘子躲在角落里,侧着身子观望。
这不正是他前段时日来醉烟阁看上的姑娘么?只是当时被青儿绕晕了,没曾好好品一品这女子。
于是,素日的相好瞬间被他抛诸脑后。
那小娘子猫着身子不知要做甚,腮间落下一缕青丝衬着侧颜嫩白雪肤,勾起了颜公子一番爱怜逗弄之心,他倒也应起此景,蹑着手脚,悄悄潜至其身后,正欲一个虎扑将这朵娇花采撷,却突感后脑勺一击钝痛,随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身后重物跌落的震感,惊得祝萸转身一瞧,只见怀明拿着一截粗棍,连叹道:“好险!”,而地上正晕着一蓝衣公子。
祝萸见人不忘的本领让她一眼就认出了,地上躺着的正是她初入醉烟阁当晚遇到的纨绔公子,青儿当时还与他周旋了许久。但是,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怀明擦了擦额汗,万分庆幸道:“祝萸你不知道吧!刚刚差点就让这淫贼得逞了!”他本来与祝萸在阁内各处点火种烟,正在此地忙活,不巧火折子没备够,于是怀明便让祝萸在原地等待,自己再去取些火石和木柴过来。却不想,回来时正好看见一个登徒子意欲后袭祝萸。
怀明义愤填膺地向祝萸描述着方才情形之惊险,却看祝萸无奈好笑,她指着地上的颜公子,摊了摊双手,意思是:“现在要将此人如何处置?”
怀明一拍脑袋,笑道:“这还不简单!将他拖到一旁草堆,且让这登徒子自个儿去梦里寻乐子。”
说罢,怀明挽起袖子,一把将地上的颜公子扛起,没成想这颜公子竟然这样重,致使他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祝萸忙上前帮扶住。
俩人一齐正准备将颜公子翻入一旁草堆中时,一声呵斥突然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祝萸本背对着来人,不知是谁,但见对面怀明慌忙起身,心里不由一沉道竟如此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