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天被高强度打压，他对京城、对官场都太失望了。

但这样隐蔽的东西，秦大小姐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憋了半天，他才道：“秦大小姐为何要这样问？”

秦越眼见天都快黑了，现在连正事的门还没进，不禁在心底抓狂：还能为什么！因为她看过原著呗！

她想快些跳过这个问题，只能捡一些万无一失的话来说：“既然你试卷能得一甲，自然不凡，我押你能成大事。”

张福沅缓慢地握起拳头，脑海一直重复那句“我押你能成大事”，半响，他突然垂眼一笑：

“多谢秦大小姐信任，这一诺，我应下，哪怕豁出性命。”

秦越得到自己想要的话，那一直绷紧的弦稍微松了一些——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但也还远远不够。

她穷追不舍，继续道：

“我要你起誓。”

张福沅点头，语气很温柔：

“好，我起誓。”

苦难逼人恶毒，如果可以，她秦越也想当个善人，可她没有选择。当道德生命两难全时，她只能坚持自己一开始的选择，而不是怯怯懦懦、顾影自怜。

所以，她还是吐出了那句她反复斟酌过、觉得最保险的誓言：

“你发誓，如果这一诺未允，秦越就死无全尸。”

书里的任何剧情都有可能改变，可‘只要男主活着，就注定会爱上女主’——这句话是原著结尾的最后一句，当时她就是看完这句话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穿进书里来了，是以印象非常深刻。

在未来所有的不确定中，唯有这个设定，她能肯定。

所以用这个来要挟言情小说的男主，就再合适不过了。

张福沅听了，眉头都快拧到天上去了，道：“秦大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若我未允这诺，也该我张福沅死无全尸！”

“你觉得自己做不到？”

“不是……”这个誓言太过诡谲怪异，他不知道约束力在哪里。

跟张福沅磨叽这么久，眼瞅着太阳只剩半个头了，她心底一急，忍不住吼出来：“不是那你还不赶快！”

吼完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露了本性，心头一惊，赶紧收敛下去，柔声补了一句：“快点呢。”

张福沅犟不过秦越，也不再婆婆妈妈，举起手认认真真对天发誓：

“我张福沅，决意无条件允秦大小姐一诺，护她平安，若食言，秦大小姐……秦大小姐……秦……”

那四个字怎么也开不了口。

但眼看着秦越双目冒火，蠢蠢欲动的手又有要拍桌的征兆，张福沅连忙闭眼，一口气将余下的话吐出来：“若食言秦大小姐死无全尸。”

秦越心头重石一下子落定，接下来的事情就一步一步的，水到渠成即可。

她浑身轻松，一向笑不露齿的她冲着张福沅笑弯了眉，露出两颗小虎牙，又狡黠又可爱。

张福沅起誓的手还扬在半空，人却已经愣住了——他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女孩儿也才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可言语、行为、皮囊与灵魂都像割裂开了一般，让他琢磨不透、理解不清。

他还是很好奇，秦大小姐非寻常女子，她究竟想要什么呢？是要杀人的权，还是最尊贵的位？

可这话他究竟还是没问出口来。

今天这样已经很好了，已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了。若说以往他对这京城再无留恋，可如今，他又重燃起向上的希望。

秦越得了想要的承诺，才终于到今天的重点——商量破局之道。

这一招，是险棋，需要两人密切配合，才能万无一失，是以必须事先通气。

*

张福沅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留月阁里的厢房、偏室和火房都大亮着灯，庭院里隔三步也有一盏灯，一眼望去，就如星月倒映在水中那般璀璨。

出门看到这华景时，张福沅只觉得心胸震荡、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夕。

今日辰时他还百思不得其解的破局关窍，却一下子被秦大小姐点了出来，那副摆棋布阵、运筹帷幄的模样，他张福沅都自惭形秽。

对屋里的女子，他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轻视，甚至觉得从前自己动情那都是个笑话——秦大小姐哪里是半分在意女子莺莺燕燕、情长情短的寻常女子？

微凉的风将紫薇花的香气吹到鼻尖，他闭眼深吸一口气——这盘局，他终于要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