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梵做人有个宗旨,就是,能避开的麻烦就尽量不正面刚,除非躲不开,比如现在。
自从闵诗青被她打进了医院,作为校长的闵诗青的妈妈一旦在学校里看见她,就会对她说很多难听的话。
沈梵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也不想跟她起冲突,再让梁芸知道,刚开始都会忍着,当作没听到。后来次数多了,沈梵每次隔着大老远看见她,都会赶紧避开,尽量不让自己和她见着。
只是这一次,裴灼是变数。
“你三番五次找我麻烦,不就是因为我打了闵诗青么?”沈梵不想躲了,她现在就抱着大不了又挨梁芸一顿骂的心态。
“她没能力打过我,你就要替她出头,这叫什么?母慈子孝?可笑。”
闵诗青和她妈脸色更不好了,奈何沈梵根本没给她们反驳的余地,紧接着说道:“以后再让我不痛快,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打闵诗青一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裴灼投以赞赏的目光,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嘴角溢出笑意。
沈梵步子迈得大,但是他腿长,没走几步就跟上了。他也不叫她,就这么跟在她屁股后头。
直到沈梵实在忍不了,呼吸都不顺了,“你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做什么?”
裴灼莫名兴奋,乐呵地找事:“你还挺会说,虽然一直知道,但是今天第一次见你跟敌人正面交锋。”说着,还脑残地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沈梵气疯了,“神经病,滚蛋。”
裴灼笑意不减,更乐了。
沈梵见他贱兮兮的,丢下一句:“再跟着我你就是狗。”撒腿就跑了。
——
凌晨一点半,裴灼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了,起身把褪黑素丢进垃圾桶里,咒骂某人:“骗子。”
点燃了一根之前从她口袋里顺走的女士香烟,烟很细,抽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关机了,大概率是没电了,于是又插了条线给手机充电,没一会儿,开机。
手机振动个不停,信息一下子就弹了出来,他眼力好,一下就看到了那条信息:开门,我在门口。
送达时间是一小时十一分前。
反应过来,是沈梵的信息,他掐了烟立马从床上下来,开门,人不在。
他确认了挺久,就是没人。以为她早就走了的时候,沈梵在楼道里探出头来,哑着嗓音开口:“终于舍得开门了?”
裴灼沉默,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她一如从前固执清澈的眼睛。
沈梵:“你怎么这么久才给我开门?不就说了你几句么?这么记仇?”说着,她还环顾了一下四周,“话说回来,你这里的灯也太黑了吧,怎么我以前没发现?不是我说——”
裴灼:“沈梵——”
沈梵:“你怎么没穿鞋子?”
裴灼这才感到脚凉,意识到自己没穿鞋就跑出来给她开门了。
沈梵走到他面前,他才看清,她眼底的疲惫。
她站在他面前抬起头问他:“堵着门做什么?不让我进去的话那我走了。”
裴灼于是让了半个身给她进门。
沈梵进了门,踢掉了脚上的拖鞋,倒进沙发上,脸埋进沙发里,感叹道:“好舒服!”
裴灼站在沙发边,也不问她为什么大半夜地来找他,他知道她现在还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他给她倒了杯水,沈梵爬起来咕咚咕咚喝完了,完了还说:“我还要。”
裴灼眉头一皱,又给她倒了杯水。
喝完,沈梵又说:“你能不能随便给我找一件你不要的衣服,我把钱转你,我想洗个澡。”
“我缺你那点钱?”裴灼恼火:“等着。”
裴灼离开后,沈梵舒了一口气,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好疲惫。
接过裴灼给的衣服,她便去浴室洗澡了。
裴灼给的衣服是一套睡衣,刚好合身,她擦着头发出来,问坐在沙发的裴灼:“你怎么还有女生的睡衣和内衣内裤?”
沈梵的头发还在滴水,水滴顺着脸颊滑落颈间,接着是锁骨,又打湿纯白色睡衣的胸口,内衣若隐若现,裴灼的喉咙紧了紧,也没移开眼。
“给你穿就穿,别多问。”
其实是他买的。
之前再沈梵那里过夜,他真的很恼火,他竟然头一回第二天没换内裤和衣服。
后来在某个睡不着的深夜,按小码给沈梵买了很多睡衣和内衣内裤,以防她以后在自己这里过夜的话没衣物换。
买完之后,等快递到了,他拆开一看,两眼一黑,觉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药物控制下,他会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地做出很多第二天自己记不起来的事情。
但好在,他没退掉。
沈梵踢着她的拖鞋,“哒哒哒”地在客厅走,一会儿喝水,一会儿擦头,一会儿搁裴灼面前说衣服质量不好,哪里哪里大了或者小了,不合身……
裴灼听得头疼,一把把她摁在沙发上,眼神示意她闭嘴。
沈梵发梢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他忍了忍,起身去给她找吹风机。
“坐好。”他拿着吹风机站在沙发旁边。
沈梵愣了会儿,两秒钟后坐了起来。
裴灼的手指拂过她的头发,暖风倾斜而下,她觉得很暖和。
等吹干她的头发后,裴灼握住了她整理头发的手,另一只手陷入沈梵身侧的沙发,圈住了她。他的眼睛和透亮、清澈这些词毫无关系,像沼泽,像无底的黑洞,沈梵一不小心就被吸了进去,呼吸乱了。
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裴灼,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沈梵只要一抬头,就可以够着裴灼的嘴唇。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手顺着她的手腕向下,指尖钻进她的掌心,轻抚,勾引。
“你想说的话,自然就会告诉我了。”
“我跟我妈吵架了,辛愿又出国了,我没地方去了。”
说这些的时候,沈梵的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
世界上有很多很凑巧的事情,比如闵诗青她妈和梁芸,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个饭局上。
于是,本来并不打算打小报告的闵母就在饭局上当着众人的面把沈梵顶撞她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害得梁芸无地自容。
饭局结束后,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来沈梵这来教育她。
沈梵病还没好全,吃了药还是觉得不舒服,而且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当梁芸的手掌扬上去时,沈梵睡意全无,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可梁芸就是视若无睹,想打她的手没落下,却着实地落在了沈梵的心里。
沈梵想为自己辩解,是别人欺负她在先,可是梁芸放下手,眼里装满了对女儿的失望,卸了力,又走进去把沈梵吧台上的杯子全打翻在地。
玻璃杯碎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沈梵满目疮痍,不为自己争辩了,略过梁芸,离开了这里,留下梁芸在无声地宣泄。
裴灼其实猜到了,郭迩说过,她们关系不好。而且,照沈梵的性格,对外人她肯定不会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