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梵呆坐在车上,惊魂未定,后背和手心全是汗,脸吓得发白双腿还打着颤。可裴灼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开车的人不是他。
他眼睛看着前方,沉默着。
沈梵也不说话,怕自己又不小心惹到他,而且,她被他这么一吓,心里的那股气还在。
俩人沉默着,沈梵忽然开口:“我俩差点死一块了你知道吗?”
“你不是想死?”
“可我不想和你一起。”
“如果我偏要呢?沈梵,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裴灼转头看她,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车内的灯光把他的脸照得棱角分明,眼底满是失控后被迫平静下来的落寞,虚无,可身上的戾气还在。
他的手冷不丁地伸向她脑后,扣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看自己。
沈梵没得选,也挣扎不开,只好与他四目相对。她的眼睛里有红血丝,有倦意,有劫后余生的幸运感和淡淡的悲伤。
裴灼盯着她眼睛,像一匹狼盯着自己的猎物。
“下周回去上课!”
沈梵皱眉,“我不!”
他放开她,“你没得选。”
“我他妈说了我被休学了。”
“下周回去。”
“我……”
“我帮你搞定。”
沈梵没话了。
裴灼再次发动车子,往来时的路开回去。
“我们现在去哪?”
“……”
“我晕车,你把我放下来,我要自己回去。”
裴灼面目表情地看她一眼,“荒山野岭的,你确定?”
“……”
沈梵真不是撒谎,她是真的晕车,但是正如裴灼所说的,荒山野岭,如果她真的要下车,指不定出点什么事。
路上,沈梵强忍着恶心和头晕,全程闭着眼沉默,裴灼瞄了她一眼,摁下了车窗,风一下就吹进来,沈梵睁了睁眼,觉得舒服了一点。
裴灼把她载回到了L.M。
郭迩一直在门口等,大老远就看见裴灼的车,他等他们下了车,就赶紧跑了过去。
“你们去哪了?”
裴灼没理,绕到车后尾,抽烟。
沈梵冲他后背恶狠狠地瞪,没好气地回:“玩命去了。”
郭迩不满意这个回答,“你说清楚点嘛!”
她指了指裴灼,“你老实跟我说,这人是不是玩过塞车?”
“对啊,你怎么知道?”
“他刚刚就想这样和我同归于尽,哦不,是想弄死我。”
郭迩吃惊,“你惹他了?”
“我哪敢,我不过说了他一句有病,他就发疯了。”
郭迩倒吸了一口凉气,对她竖起大拇指,“沈梵,你有够牛的,这样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沈梵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问他:“什么意思?”
“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来都不敢说他有病。”
她不明所以,“所以呢?”
“他真有病,不是跟你说过么?”
沈梵想起来了。
“可是也不至于说他一句,就发疯吧?”
“沈梵,别有下次了,你别再刺激他,我就一个兄弟,他要是有什么意外——在你手里的意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看他一眼,“谁没个兄弟。”
郭迩叹了一口气,悄悄把她带到一边,不让裴灼听见。
“裴灼就是因为他爸妈以为他有病才把他放到管制学校里的,里面的人也因为觉得他有病,所以总是折磨他,找他麻烦。你不知道他在里面是个什么样子,活得连狗都不如,为了帮我,为了他自己,我亲眼看过他几次死里逃生……”
刚才裴灼疯狂的模样在她脑子里打转,她幻想着他这样一个戾气缠身,看谁都不爽的人,被人欺辱的样子,心里的躁意又浮了上来。她看向他,他背对着他们,靠在车身,手指夹着根烟。她于是开始后怕。
郭迩的眼睛也盯着裴灼,话却是对她说的,“别刺激他,沈梵,我就这么一个兄弟。”
她沉默地叹了口气,“再说吧。”
……
夏天快要过去了,夜晚气温降了点,风吹得人有点冷,她打了个冷颤,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像他那样,倚在车后尾。
城市的天空是看不见星星的,这世上太多太多事物,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珍藏,就已经看不了。
“裴灼,天气变冷了。”
他不搭理她。
又听见她说:“你多穿点。”
他忽然转头,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一会儿,眼睛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觉得好笑,她一个穿着吊带,露着胳膊大腿的人,怎么好意思叫他多穿点。
他毫不在意,“你管我?”
沈梵在心里问候了他一句,“怕你冷死。”
她又看他几眼,觉得又冷又疲惫,待不下去了,于是淡淡开口:“先走了。”
也不想知道裴灼是什么反应,她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走了。
她不想打车,因为头晕恶心。路上有点冷清,她搂了搂自己,觉得冷,而且累,哪哪都累,又觉得这世界好他妈的操.蛋。
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坏得没地儿再坏了,结果有人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其实还会更坏,而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她的手机忽然震动,来电显示是辛愿。
她划了接听,辛愿激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明天回去哦大宝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之前辛愿就已经说过,这个月会回来看她,只是具体时间还没定。
她疲惫着声音:“好,我明天要补觉,就不去接你了。”
那边沉默着,明显不高兴了。
“晚上给你带烤肠,还是那小摊的。”
辛愿一听,阴沉沉的脸立刻挂上笑容,声音也甜美了几分,“好啊好啊,说到做到噢!”
“嗯。”
“你现在在哪呢?睡了没?”
“我要是睡了,现在可没心情接你电话……在外面,回去的路上。”
“噢这样啊,那你继续回去,我挂了,么么么,爱你。”
沈梵的心情被辛愿明天回来这个消息从冰窖里拉了出来,让她觉得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