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药丸捣碎,又加入另一种药粉,充分搅拌以后加水继续搅,然后倒在方才用过的白色巾帕上。帕子上的颜色,让夕瑶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样。但是不管如何,检查结果就是这样。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记,用银针探验死者喉,胃和下腹,银针未变黑;封死者五官,用药丸探喉咙,也未发现中毒或者使用过迷药的痕迹。”
说完这一句,夕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用力闭了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凶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让师公毫无防备,丝毫不还手,任由人掐死?
这个问题从昨晚就开始在她脑子里萦绕。之前她心中还抱有期待,以为师公可能是中了毒,或者中了迷药。虽说白露山的山主,不说能识辨天下药材,一般的毒药或者迷药动不了他分毫,但是没有验尸之前,夕瑶总还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如今,期待落空了。
夕瑶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仿佛是走近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一直在里面绕圈子,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可能是起身的太猛了,也可能是昨夜就没睡好加上今早起得太早,夕瑶一站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本能地向后小小退了一步,右手刚刚好碰到师公露在白布外面的手。
夕瑶泪目,转身轻轻把师公的手放回白布单里。这是一只老人的手,手上除了凸起的青筋以及斑点以外,从食指指根到虎口处,有一道宽约一寸,横贯整个手背的压痕。她刚刚验尸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会儿手凉了,压痕也明显淡了许多,只留下隐隐的一道,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能彻底看不到了。
夕瑶内心疑惑,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呢?若说是提过重物,那压痕一般只在掌心,怎么会在手背呢?
一个多时辰的验尸,让她几乎耗尽了心神。她扶着木榻,慢慢直起了腰。
人群后头,走廊的柱子后,一抹亮色的裙摆很快收了回去。是老板娘牡丹,她刚刚不是说要去收拾厨房么,怎么这会儿躲在柱子后头观察?
夕瑶按下心中的疑惑,站直了对柳四说,“烦请柳四大哥把这份验尸笔记再抄录一份,然后将其中一份送去县衙,请他们派仵作来复验。”
话音刚落,围着的人群里就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反驳之声,“这狗屁县衙,哪里有仵作啊,就是一个老头,每日里灌饱了黄汤,连走路都不利索,还能指望他验尸?”
“哦,你说那个老头啊,身上脏兮兮的,日常在县衙附近的酒铺里喝得醉醺醺,走路歪歪扭扭的那个?他不行啦,我这趟路过,就听边上的人说,他喝醉了酒,雨天路滑摔断了腿,这会儿且躺在床上将养呢,来不了。”
柳四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夕瑶。一旁的谢云初拍拍他的肩膀,“还是得跑一趟,总归是出了人命,该报官还是得报官啊,至于县衙能不能派出仵作,就再看吧。”说着,放在柳四肩膀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柳四领命去了,客栈这头,阿大帮着谢云初,把白老爷子抬回房里。这屋子死了人,如今又放了尸首,牡丹跟在后面碎碎念着,不知道这样要损失多少房钱。被谢云初塞过去一个银锭,终于闭上了嘴。
白老爷子被安置在床上,身上依旧盖着白布,等着县衙的回复,看看是要复验还是认可此次的验尸结果。
阿大和谢云初先走出屋子,夕瑶殿后,最后里外看了一圈,准备回屋给父母写信告知此地的情况,就当她抬手关门之时,窗户缝里穿过了一丝凉风,和她手上的门形成了一股小小的吸力,让门板“咚”地一声重重关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夕瑶吓了一个激灵,她赶忙推开门看看,屋子里别的东西可安好。就在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看到屏风的上方,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飘了一下,很快不见踪影。
夕瑶回头看向身后,阿大已经走下楼去,谢云初还在一旁等候。她用眼神示意谢云初和他一起入内,指了指屏风的上方。谢云初个子高挑,这半旧的屏风,高度堪堪只到他的眉毛附近。
他走到屏风前,略略升长脖子,就能看到上面的景象。
“如何?上面可有什么东西?”
谢云初面露疑惑,愣了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夹住一缕东西,转身交给了夕瑶。夕瑶从袖子里拿出帕子,垫在下面接过,“好像,也是个布屑,只是这一丝非常细,得回去和另外的仔细对比一下看看。”
见谢云初表情不太对,夕瑶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他,“怎么了,屏风上面可是有什么东西。”
“你自己来看看吧,”说着,谢云初搬过了茶桌旁的圆椅,扶着夕瑶站了上去。
夕瑶身形灵巧,轻扶着谢云初的胳膊,一步就稳稳地站上圆椅。一站上去,她也漏出了和谢云初一模一样的表情。
老旧的屏风,上头多年不曾有人打扫过,积了厚厚一层灰,中间还有些被磨蹭掉的痕迹。但是上端左侧的地方,清清楚楚地能看到四个指印,分别是从食指到尾指。
夕瑶端详了一下指印的大小,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放了上去。细长的指印,和自己的几乎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