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守康可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七八个随从,每个人手上都有些奇怪的物件。包括两个得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大缸,一根手臂粗细的金属长棍,甚至还有人提着小桶,桶里是泥瓦匠用的厚泥浆。
傅望安看着这一队人浩浩荡荡进了自家园子,完全懵了。他先是上前见了礼,然后问到,“知府大人,您这是?”
韩守康双手抱拳,胡乱回了个礼,神秘兮兮地对他说,“傅老弟,本府最近得了个好玩意儿,甚是有趣。今日天色好,听闻你家花园在镇江城里是数一数二的漂亮,我就想来见识一下,顺带和你分享一下我的好玩意儿。临时叨扰,还望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大人能光临寒舍,是下官的荣幸。”见姐夫还站在一旁,忙拉过来介绍,“知府大人,这位是下官的姐夫,太庙奉祀使孙明才。”
孙明才比傅望安大不了几岁,身着一件深宝蓝色鸟兽挑花越罗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水头极好的翡翠玉带,下面还坠着一个同色系的香囊。他对着韩守康恭恭敬敬作揖,“下官见过知府大人”,抬手间还能见到手上的一个玉扳指。
瞧着这一身身价不菲的打扮,韩守康心中暗叹,“哎呀,可惜了,好好地一身衣裳,可惜了啊,”面上一点不显,依旧笑嘻嘻的和人见礼。然后一转身,忙着去捣鼓他的大缸了。
孙明才低声和傅望安说道,“这知府大人,看起来倒是很年轻活泼啊。”
“大人,缸口朝着哪个方向?”随从要把大纲横着架起来,和韩守康确认。
“你等会儿,”韩守康弯腰看着随从们捣鼓,半撅着个屁股,也不直起身,只半回头,问傅望安,“傅老弟,你们府上花厅的位置在哪儿啊?”
“在东南角,前头门上挂着竹帘的那间就是。”
韩守康一个手势,一群人继续把东西往花厅方向搬。一直到花厅门口,还招呼里面的小厮一起,把其中的一个大缸搬进去。
这时候,花厅里几个女眷正在你一言我一语掰扯中,丝毫没有留意到门口被架起了这么个大家伙。
一口大缸口子向内横着架在花厅内,另一口大缸口子朝外放在了花厅外边的空地上,两口缸的缸底中间各有一个洞,正好穿过那根金属长棍,接着有人上前把长棍和缸底洞口的缝隙用厚泥浆封好。
看到这里,傅望安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迷糊了。这貌似就是一个扩音装置,可是知府大人在她们家装上这个做什么用?
正想着,里面传来了芸娘,姐姐和司琴对峙的声音。
芸娘和姐姐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太好,原因么,傅望安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但是总觉得也不是太大问题。谁家女眷相处的时候心里头没点各自的小九九啊,更何况两家人日常又不住在一起,不过是年节的时候略走动一下,面子上过得去就得了。
至于姐姐后来送来一个妾室,多少是有点和芸娘过不去的意思。但是那时候,他已经和芸娘成婚多年,一直也没有孩子。虽说芸娘婚后一直体贴贤惠,岳父大人也在官场上多有帮衬,但若是绝了嗣,那也是对不起祖宗的大事,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他即便是知道内宅妇人会又些龃龉,但是终究也还是收下了。到后来,芸娘难产,孩子没活下来。他不是没怀疑过司琴,也安排人查过。一来确实没查到什么证据,二来,司琴是姐姐送来的人,姐姐总不会害他的孩子。而司琴自己,一个小妾,何来这么大的胆子?
结果没想到,韩大人的这个大缸子刚支上,他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司琴前面有孕和流产是假的?她害了自己的孩子?
傅望安一时又些缓不过神来,他站在韩守康身后,不自觉往后退了小半步,手上忍不住握起拳头,脸上的眉头也皱起。可能是考虑到毕竟还有外人在场,他努力吸着气,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想要等人走了再处理家务事,却没料到,韩守康大脚一迈,径直往花厅走去。
“知府大人,知府大人,韩大人...”傅望安在后面想把人唤住,而韩守康却仿佛丝毫未闻,大步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