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里,夕瑶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凳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无意识地用食指敲击着桌面,细细思考着这起案子的细节。
产婆为何会死在井里呢?如果只是灭口,那直接杀了就行了,何必要这么麻烦呢?
如果划花了脸是为了找人冒充,那为何不直接跑了算数呢?
正想的入神,紫草急急来报,说芸娘身边的何妈妈找来了。
何妈妈是个急性子,上来就说,“我家姑娘不好了,听说孩子死因有疑,今日无论如何不肯进食也不肯喝水,闹着要去找真相。”
夕瑶也来不及重新梳妆,拿上小药箱,就跟着何妈妈走。
刚跨出院门,虎子就跟了上来,“姑姑,你是要去那个有大鱼塘的地方吗?”
“虎子,我...”
夕瑶刚想让虎子自己去玩,却不知怎么,脑子里灵光一闪,“虎子想去吗?想去的话,去叫上紫草姐姐。”
上了马车,夕瑶笑眯眯地和虎子说,“虎子,今天姑姑给你一个任务,看看你能不能完成哦。”
“我肯定能,什么任务?”
“你把耳朵贴过来,”
“......”
到了傅府,虎子依旧由一个小丫头领着去玩儿了。
夕瑶快步进到了芸娘院子里,让紫草和何妈妈守在院子里,不许别人靠近。自己一个人进入芸娘的屋里。
不过短短两三日,芸娘的气色较之上次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正在气头上,脸色不虞。
见进来的是夕瑶,芸娘的火气稍微压下去了些。
“夕瑶妹子,你也是她们找来劝我的吧。”
“劝你,劝你什么?劝你先把孩子的事情放一放,要保重身体吗?”
“难道不是吗?”芸娘有些没反应过来。
“自然不是。这样的劝说毫无意义,天底下,有那个母亲会任由自己的孩子枉死呢?”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的孩子...真的...”
“是,我亲自看过孩子的尸体,可以很肯定的说,这孩子并不是个死胎,而是出生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最终送了性命。”夕瑶说得残忍,眼睛里却流露出不忍。她知道,这时候请将不如激将,可是真的要一个母亲承受这些,着实太多了。
巨大的疼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打得芸娘几乎在床上靠坐不住。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期待了十月,疼了足足一日才生下的孩子,居然在出生的时候,在就要与她见面的时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性命。而她,作为孩子的母亲,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居然护不住他。
芸娘整个人都在发抖,气到发抖,她气这帮黑心肝的,害了她的孩子,也气自己,做人母亲,连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孩子都护不住。
“不行,我要去和他们拼了,让他们偿命!”说着,芸娘一把掀开被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还没走到门边就站不住了。
夕瑶刚想上去扶,看到芸娘自己扶住了边上的高足香几,偷偷把手收了回来。
“你去吧,拖着这个病怏怏的身子去,害你孩子的人正期待着你这样做呢。你说让他们偿命,怎么偿命,就这样过去骂一顿吗?你说他们害死了你的孩子,光靠嘴说吗?你有证据吗?回头你熬干了自己的身子,也没能给你的孩儿报仇,苦的只是你的母亲。你今天的难过伤心,你母亲他日得一模一样来一遍,不,来两遍。你没了孩子,王夫人已经伤心不已,回头要是你再有个万一,你让她一把年纪了下半辈子要怎么过?”
眼瞅着芸娘有点触动,夕瑶更添一把火,“你嘴上说着要替你的孩子报仇,实际上呢,你不过是想要逃避,想要去送死。我不明白,等真到了那一天,你在地下见到你的孩子,他问你,母亲,到底是谁害了我,你可曾真的替我报了仇,你有什么面目见他。”
芸娘听毕,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沿着香几坐到了地上。
过了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夕瑶妹妹,你骂得对。母亲生我养我一场,我断不能这样回报她。而那些害了我孩子的人,我更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夕瑶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芸娘总算是自己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