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琢之凝眸一瞧,出声那人搀着刘匀的手臂,必是从宫里出来,他一句话落地,又有几人出生应和,那些犹豫之人的声音被吞没,谷下登时涌起一片讨伐之声。
“这何尝不是你们的计?你离间军心,卑鄙无耻!”
“大殿下为咱家女儿提供居住之地,谁知道鹅毛有没有被买通,为你们说话?”
“东郦人狡猾之至,现在堵了咱们的路,逼咱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颠倒黑白,污蔑殿下!”
“冲出去!杀了他!”
林琢之眯起眼,在小队中搜索片刻,没有瞧见鸭毛的身影,若有他在,听到兵士所言,怕是要气得提起偃月刀砍人,他冷笑一声,侧目道:“不信也罢,一支百来人的小队,动用几个机关就好,不必太费周折。”
副将领命,策马离去。
林琢之勒紧缰绳,正想往回走,忽然看到茫茫灰空中,几道滚滚的黑烟,他眯起眼,那个方向好像是……
轰隆隆,峡谷山石滚落,谷底震颤不止,方才信誓旦旦维护刘匀的兵卒撒开腿跑得最快,但也只是比刘匀稍迟几秒,才被山石碾碎了惊呼。
林琢之心跳怦怦,不是因为感叹山石之下人之渺小,而是为那滚滚黑烟心神不宁,他扯起缰绳,一夹马肚,飞流带起雪絮,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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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剑兰耳畔隐隐有薄冰碰撞的声音,她睁开眼,只见到摇晃的船篷与缝隙中隐隐透出的光亮。
她尝试着动动身子,发觉自己手脚被缚,竟被人捆得严严实实。
“谷大人,你醒了?”
船帘掀起,身下的船板似往下沉了沉,谷剑兰被来人扶起,口中的布团被取下来。
她抬眸一看,竟是鸭毛。
谷剑兰身处一叶小舟上,正往南汀方向而去,她思绪回笼,记起自己是在谷家庄被人敲昏,想必偷袭她的人,就是眼前的鸭毛了。
“谷大人恕罪,小的猜测谷大人就在附近,所以斗胆放火烧了庄子。”
愤怒席卷而上,谷剑兰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鸭毛低下头,老实得像一条犯错的狗。
“小的答应谷大人,赎回鹅毛就不会带三百兵士渡河,这一次亦是兑现诺言。”
“小的被一只狗的指引,发现了地道,也发现了粮食,小的瞧见地道通向祁玉大峡谷,便猜到此乃林琢之作战所用。”
“地道口是我关上的,机关是我刻意触发的,大殿下和他带的兵也是我引下去的,刘匀欺负我家鹅毛,我必定要取他性命!”
鸭毛攥紧了拳头,脸上青筋直冒:“皇帝要我们戍边报国,却还利用咱们的家人,我们不可能再为他卖命!”
谷剑兰打量他片刻,道:“你要报复皇帝,为何扯上我?”
“原因有二。其一,小的想知道,当年大壮被谁所杀?”
“你凭何认为我一定知道?”
“林琢之和桑嫩姑娘偷渡那夜,谷大人被锐石敲昏在岸边,离谷大人几丈处,我们还发现了二壮的尸体。”鸭毛咬咬牙,抬眸道,“二壮的衣襟里藏有字条,小的托人打探,许久之后,才发觉字迹属于吾王。”
谷剑兰没回话,听鸭毛继续道:“您是个官儿,也进过宫,早些年还受吾王重用,他有没有在军营里藏内应,有没有派人传消息,这些事情小的觉得您应该知道。”
“本官只负责铸剑,吾王的计划部署本官一点不掺和,你要问本官,本官一概不知。”
鸭毛默了片刻,道:“小的猜,二壮是陛下放在军营里的人,听陛下命令行事,他让二壮杀了大壮,再把这些栽到林琢之的头上,逼咱们动手除掉他。”
谷剑兰挑挑眉,没有反驳。
“动手除掉林琢之,小的就犯了死罪,他杀了我,就不怕鹅毛一事暴露,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去找他算账了。”鸭毛叹了口气,道,“其二,小的已经不打算效忠皇帝,就算东郦找咱们麻烦,要攻打皇宫灭了王,小的也不在意了。”
他怨念陡生,咬紧了后槽牙:“军营管饭,却因南诏一事饿了咱们许多年,逼得咱们渡河偷粮,还逼咱们攻打东郦,吃不饱还要替他做事,这是什么道理?不仅如此,他竟还把父亲和鹅毛利用了个透彻!”
他缓了口气,又道:“小的知道,以林琢之的心性,他迟早会打过来,为了保我全家老小的安全,小的只能把谷大人劫回来。”
“所以你就烧了谷家庄?”
“大人恕罪!”
谷剑兰踹他一脚,狠狠出了口气。
“你要是把我送回皇宫,我定当着皇帝的面捅穿你的心思,到时候两败俱伤,谁都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