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大峡谷雪色苍茫,轰隆巨响后陷入一片死寂。
林琢之睁开眼,万物蒙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寒风刮破脸颊,携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腥风。
他从落石与残骸交杂的雪地上站起,背后的雪絮扑簌簌落地,腾起一阵薄薄的细雾。
大地苍茫,万物萧瑟,他拄着兰剑,捂着伤腿,一步步爬出崖底。
他累极扑倒,甲胄铿锵撞地,他狠狠锤了两拳,如伤兽般咆哮。
“护边军将士,出列!”
两三秒后,雪地里爬出寥寥几个雪人,他们听到号令,以长戟撑地,步步蹒跚,在林琢之面前单膝跪地。
林琢之暗暗清点,剩下的人,屈指可数。
他想着,等几秒,再等几秒,大雪下一定还有人没听到他的号令,可时间一分一秒耗尽,半跪的兵士背上又覆了层薄薄的雪,峡谷里依旧寂静无声。
林琢之不相信,不相信同生共死的兄弟只剩下寥寥几人,他的腿不听使唤,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回峡谷。
蹒跚行走声回荡在大峡谷内,谷顶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一块巨石携着冰冷的碎雪,直直朝林琢之脑袋砸下。
“将军——”
一声凄厉的呼唤忽然将林琢之从梦魇中拖出来,额头上的冷汗淌入衣襟。他半坐在床榻上,茫茫然抬起头,只见得窗外枝头上红瞳般的血月。
“大人,你醒了?”
墨弯与墨纯从碧纱橱外绕进来,端着手等待吩咐。
林琢之扶着额头,好一会儿才想起前因后果。
他将谷剑兰送到皇伯跟前,就下了城墙等候。
过不多时,墨纯赶来,告诉他林疏之情况不对劲,便匆匆赶回了王府。
方才林疏之忽然晕厥,林琢之还以为他只是喝多了酒,可御医前来诊断,林疏之体内似乎有毒素堆积,饮酒加重了毒发,他虽不至于危在旦夕,但若拖延太久,迟早会危及性命。
林疏之的父亲林真百思不得其解:“我儿除却宫中宴会,基本上只吃王府厨子做的饭菜,把庖屋的厨子都给本王叫来,一个个排查!”
程可则伏在林疏之床榻边,哭得梨花带雨:“夫君对下人向来体恤,怎么会有人给他下毒?何人如此狠心,要这么害他?”
她痛到极致,轻抚自己的小腹,泪水如断线珠般落下,娇柔动人:“我腹中孩儿还未出世,孩子父亲若是有事,那我……”
“少说这些丧气话!”林真打断程可,甩袖道,“传本王的命令,不仅要查出凶手,还要时刻注意世子妃的衣食起居,本王的孙儿不可以出半点差池!”
程可擦擦眼泪:“父亲说的是,阿可一定小心。”
林琢之冷冷地看着她,等到林真唠叨完离开了,才走到林疏之床头边。
“擦干你的眼泪,这里没有人,不必惺惺作态。”
程可一愣,侧过了头,只给林琢之露出半边脸:“玉殿下说的什么话?您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打击我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林琢之强压怒火,“他只肯喝你酿的酒,只肯吃你做的吃食,你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程可张张嘴,眼里的失望溢了出来:“玉殿下若是早就猜到我要害他,何苦放任我嫁到王府?”
一句轻飘飘的问话,把林琢之问住了。
他也在思考为什么,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程可的。
程可轻轻地叹了一声,灯火摇曳下似有泪光点点,眉间疲态尽显,她不管林琢之怎么误会,她不想再分辨半分。
“谷姑娘还在等玉殿下,您再不去就晚了。”
林琢之默默地看了她片刻,再看看床榻上面色发白的林疏之,转头离开了房间。
一踏出门,一股幽幽的春花香气倏地钻进他的鼻子,屋里温暖如春,屋外冷风刮面,冷热交加下,林琢之忽地头脑一昏,竟扶着大门昏了过去。
再睁眼,他已经身在寝殿。
太不对劲了,可林琢之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自幼习武,体格强健,怎么可能冷热一夹就昏了过去,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主子,您方才吓死咱们了,人好好的,怎么会昏过去?”
“大夫说冷热交替产生的反应,让大人注意身子,墨纯你不准夸大说辞。”
“主子以后还是注意些吧,今儿是你从城墙下赶去王府,急匆匆地连汗都来不及,那会儿冷风一吹,不就把你吹昏了头?”
“行了你,天天念叨,大人的头都被你吵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