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林年芝望着面前豪华大气的小区大门,一时愣住。现在宋家已被查封,宋陵回这里干什么呢?一路上,她不敢多问,只说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着重捡有趣的聊,宋陵时不时“嗯”一声,问两句,与平常时候的交流没什么不同。在那一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痛苦难过。
跨过地面上的积雪,宋陵朝站在后面不动的林年芝招手,“快过来。”
“哦!”林年芝应了声,走到宋陵旁边。
少年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笑着解释,“没事的,我要回来拿点东西。”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保安亭里有一名保安,刷卡机前也站着一位。两人在宋陵走过来的时候就不约而同地惊讶,好奇打量,直到少年停住脚步才反应过来,忙移开视线。进小区需要人脸识别,宋家现在已经不是小区户主,物业还没有来得及删除他们的信息。宋陵想试一试,站在刷卡机前一照,没想到门开了。旁边两个保安没有拦,一个抬头望天,另一个背过身去低头看脚尖。
没有人会为难一个平常就有礼谦和的少年。
宋陵向保安亭里的人点点头,表示感谢。走进去还有一段路程,往常如果有需要会有摆渡车接送,这次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抱歉,让你这么冷的天跟我走一趟。”宋陵说。
路边积雪被扫到一旁,供人行走,林年芝摇头,下意识在上面踩了踩,鞋底与白雪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没关系,晚上空气好,就当散步了。”
小区里人车分流,绿化做得很好,路边栽种了许多冬日生长的植被。两人沿着大道往前走,呼出的气在空中形成白雾,寒风刮脸,可能是在行走,没有那么冷。
林年芝说,“没想到你还会打游戏。”
宋陵一直以来给人的形象都是清冷贵气的,即便他会做一些接地气的事情,比如折金元宝,在奶茶店打工,他身上好似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磁场罩,让人捉摸不透,无法走近。
“嗯,”宋陵点点头,双手插兜道,“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打两局,打完后很畅快。不过我技术一般般,今天卖出的号玩了差不多半年。”
“可惜吗?”
“不可惜,”宋陵抬头看天,“以后也用不着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雪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白茫茫的雪在夜里反光,路面很亮堂。
姜家和宋家的别墅都黑着灯,在雪夜里像是两个辨不出样貌的庞然大物,静静蹲守在一旁,死死盯着过路的人。这片区域十分宽阔,别墅与别墅间相隔甚远,互不打扰,隐蔽性很好。
林年芝指着姜家别墅,“我记得上次来这栋房子还是亮灯的。”
宋陵一顿,才说,“是,他们前不久搬走了。”
说完没有再看,径直往宋家别墅后门去。
宋家别墅的大门窗户上都贴有封条,林年芝在后门徘徊了会儿,侧头问宋陵:“怎么进去?”
宋陵抬手轻轻捏住封条一角,“撕开。”
林年芝震惊地“啊”了声,“不好吧?”
“没关系,后门不常有人来,那边的监控也坏了。”宋陵小心撕下封条,竟然没有损坏,他继续道:“我带胶水了,等会儿再贴上去。”
掏出钥匙开门,宋陵林年芝进入室内。
即便才过去三天,封闭的房子里也渗透出一股灰尘味,不好闻,窗帘全部拉下,室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往里走。凝滞的空气随着他们的走动开始流动,四处安静,可以听见两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林年芝有点紧张,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周身的一切都很冷漠,像是有什么躲藏在角落注视她,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
太空旷了,整个人都变得敏感。原来没人居住的别墅,会让人这么恐惧。
宋陵没有着急,站在客厅里抬起手机一一照过去,沙发、茶几、落地灯、书架……他虽然讨厌这个地方,但也是这里庇护他到十八岁,这个家,所有的事物都见证了他的成长。比起宋知山章芸这对父母,他对这栋别墅有更多的感情。
想起过往,宋陵顿住,思绪有片刻的纷乱。
林年芝没有察觉到宋陵的状况,手机灯照不了多远,在这么不甚亮堂的灯下,她看到一地凌乱的花瓣绿叶,桌子脚边一把剪刀,还有几团沾血的纸巾,这几样东西足够让她控制不了地想象,越想越是心惊,这里好像发生了争斗,宋陵就是在这里被亲生父亲打的吗?
她回头想要找人,脚底似乎踩到什么东西,很平,硬的,移开脚,地毯上躺着一小块碎片,林年芝弯腰拾起,在灯光下辨认,吃惊道:“银行卡?”
低头寻找,林年芝又在不远处发现其他几片被肢解的银行卡“尸体”。
宋陵已平复好心情,走到她旁边,认出手里的银行卡是他那张,说道,“不能用了,家里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除了周权那张,如果要使用,需银行卡主人拿身份证去银行重新办理一张。周权现在警察局,何况他是一个心思谨慎的人,这张银行卡应该也不是他的。
以后也不会来这里了,宋陵对林年芝道:“我们去阁楼吧。”
两人一步一步爬上楼梯,脚步轻缓,在经过二楼的时候,林年芝忍不住往长廊方向看,黑漆漆的,看不见什么,但是林年芝知道自己曾经在其中一间房门前、偷听到了里面的谈话。那是一位样貌惊艳气质卓然的女人,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美丽。林年芝曾猜测她是谁,那么年轻,虽然这位女性与宋陵外貌都很出众,但两人长得不是很像。
是宋陵的姐姐吗?或者亲生母亲?还是别的亲人?
那几天,因为林年芝听到了不得了的谈话而整夜惴惴不安和无尽猜测,现在,过去所有小心谨慎经历的东西都随着宋家落败而变得无足轻重了。
宋陵注意到林年芝的视线,瞬间了然,“你那天看见的女人是我妈妈,她正在跟情人打电话。”
林年芝心中一惊,问:“你一直都知道?”
“嗯,我很小就知道了。”
两人默默往上走,来到三楼阁楼。
这是一个略微空旷的平台,头顶的窗户呈倒三角立在空中,这几天没有人打扫,窗户上的雪已经覆盖玻璃。
宋陵举起手机,让林年芝能看清这面窗户,“我小时候睡不着就喜欢躺在这里看天空,有时候我能一整晚不睡觉,还曾看见过银河。”
“银河是什么样的?”林年芝好奇地问。
宋陵回忆片刻,“很美,很安静,有许多星辰围绕,让人看了安心。”
往前走几步有一个房间,门是锁的,金属把手上吊着一只成年人手掌宽的鳄鱼玩偶。宋陵从鳄鱼的嘴巴里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木门“咯吱”一声,开了。
房间里更黑,黑得像是跌入墨汁中,手机电筒的光好似被黑暗吞噬,只看得见脚下的路。空气中污浊的灰尘味道很重,林年芝不适地打了两个喷嚏。
窗户不能打开,宋陵将房门开到最大,希望能将味道散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点了。”林年芝揉揉鼻子,往前走,忍不住又打了一个。
“你站在门外等我,我将东西拿出去。”宋陵担心林年芝,说道。
“好。”林年芝也不逞强,乖乖原路返回,也不知道是不是路线走歪,不知踩到什么绊倒,整个人扑在一个软绒绒的东西上面,身体还弹了弹。
灰尘四处飘散。
““阿嚏!阿嚏!阿嚏!”
这下林年芝打得眼泪都流出来,想要挣扎爬起,因为看不见,手忙假乱,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就在她要喊宋陵帮忙时,一双手适时地托住她腋下,毫不费力地将人悬空,将她提到了房门外。
“站在这别动,我很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