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行把桌兜里所有的东西放在板凳上,用在卫生角旁找到的棕色抹布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清洁,捏着书脊,哗啦啦地把中间夹的所有东西清到旁边,九本主科,清一色的人教版。
看书、看书、看书,做思维导图,一个人呆在教室,放学铃响时,嘉行整理了四科的目录。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钟,秒针轻巧地越过最高点,时针和分针在左下方形成一个锐角,六点四十分整。
音乐带着陈旧设备特有的噪音流淌,人群开始涌向四面八方。嘉行先去小花园把午睡后抱下来晒的被褥分别收回寝室,打理好后撕下一张纸,随即出了校门。
外面是一整条南北向的长街,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刻。
四方的折纸,上面写着待购清单:笔芯、香皂、护肤品、洗脚盆、牙膏牙刷、一次性擦脸巾,以及,一次性内裤。目前都是紧要的。
“我们没那么多钱。”臻玉不得不窘迫地提醒着这个四处观望的女人。
开学那天她站在车外,背着唯一的书包弯腰朝车里期待着什么,继母摇下副驾的车窗,当着来来往往所有学生家长的面给她胸前的塑料脸盆里扔了几张现金,装腔作势地告诫她要体谅体谅家里人省着点花,然后辛辛苦苦的家里人连车都没下,转头一脚油门就去送他们心爱的女儿去另一所学校报道了。
当时她紧扣着暖水壶的握把,忍着泪满脸涨红,只觉得挫败又难堪。二中当然更让他们长脸,事实上她能来市里读高中,也是托了这个异父异母妹妹的福,若不是担心村里人背后嚼舌头戳脊梁骨,两人怕是一辈子想不起来她。
一千,整学期,四个半月,一百三十多天,刨去来回车费,一天将将七块钱的指标。
嘉行安慰她放心,会有办法的。
远远看见有家店,挂着深绿色的高大招牌,附近的车和人络绎不绝,走近一看,是一家规模颇大的两元特价超市。
本是路过时随意一瞟,不料刚巧看见她的室友-颜悦和那个好像叫赵晓莉的女孩儿也在里面,她们站在玻璃窗的饰品墙前,面对着街道,似乎挑着手链和抓夹,见她挥手打招呼,先是疑惑,紧接着看到她怀里抱着那个臃肿的破书包,冷哼一声,拉着同伴转身就要向后走。
“颜悦、晓莉~”她开口朝二人叫道。
“干什么啊?”有些凶硬的语气。小梨小幅度扯了扯她的袖子。
“这也不能怪我吧!”颜悦双眉紧蹙,小声咬耳朵,“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开学的时候,咱不还巴巴地上赶着请过她两三次嘛,可结果呢?”想起来就令人生气,鼓着腮帮子撇撇嘴,“人家从不领情~”
嘉行挤了进来,站到她们旁边,“我想问问你们学校附近有没有什么洗衣店呀?”
“你穿过这条街再往左手边,转角就开有一家润荷。”小梨见同伴不说话,轻轻柔柔地回答她。
颜悦紧闭着嘴巴,还是没能忍住,“三件套水洗一次5块,校服一套3块,都是单机的收费标准,你最好亲自盯着放进去。”话刚说出来就后悔,被老板忽悠了才好呢,哼!她就不该好心提醒,让她整天高高在上的。
礼貌地朝两人道谢作别,嘉行决定先去送衣。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学生,文具店、烩涮屋、蛋糕房、快餐店、饮品作坊…很是富裕的晚饭时间,足够这届新生解锁周边所有的新地图了。
从洗衣店出来,看见东边有一家日式家居店,它半隐在树丛中,装修地相当精致漂亮—白色的藻泥墙,浅色的橡木地板,柜子高大灯带明亮,宽大的玻璃窗前陈列着一顶顶漂亮的缎带洋帽,温柔的轻音乐把嘉行吸了进去,接过导购递来的灰色购物框,她慢慢往里逛。